好像下一刻,燕云戈就要问他:“陛下,你这是一夜未睡吗?”
可很快,陆明煜被燕云戈从幻象中拉了出来。
燕云戈的确开了口,不过问的是:“陛下,你要我从侧殿搬走?”
陆明煜抬了抬眼皮,说:“是,如何?”
燕云戈一顿,回答:“并不如何……”
陆明煜手指颤动一下,想,又是这句话。
可这次,燕云戈没把下半句说出来,视线就被陆明煜掌心的一抹红色吸引。
他瞬时忘掉自己要讲的话,快步走上前来,半跪在陆明煜的案前,握起天子右手。
陆明煜原先汗毛倒竖,只当燕云戈想起一切,要来找自己“复仇”。万万没想到,燕云戈的动作十分轻柔,问他:“陛下,你可是哪里伤到了?”
陆明煜完全怔住。
正值黄昏,外间光线照入屋中,与不久前点起的灯色混合一处。
昏光与灯光混出一种柔和的淡金色泽,落在燕云戈的眉眼之上。
他看清楚了燕云戈的神色:急切、关心,还有让陆明煜最难抗拒的温柔。
他几乎是下意识要抽回手。可转瞬,陆明煜又意识到,一切已经不同了。
“没有,”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回答,“只是朱砂。”
到这会儿,燕云戈也发觉自己前面看错。
他显然放松下来,先笑一笑,再旧话重提:“陛下,你为何要我走?”
陆明煜看他,燕云戈与他对视。
陆明煜想,自己真的是疯了,竟然能从燕云戈的面色中看出一丝仿若被抛弃的可怜无辜。
第4章 以退为进 燕云戈低声说:“我并非要走……
手还被人握着,往后延伸的手臂,连同肩膀都微微发麻。
陆明煜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平和、不露怯。
他没有回答燕云戈的问题,而是反问:“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燕云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他,回答:“是。”
陆明煜看他,视线再往下,落在两人手上。
意思很明显:你这是“一点都不记得”的样子吗?
燕云戈看懂了。他赧然,手松开一点。瞧见陆明煜因此微笑,心头又闪过不悦。
他不动了,依然松松拢着陆明煜的手,回答:“我虽不记得过往,却知道,陛下于我一定不同。”
陆明煜问:“不同?”
燕云戈斟酌言辞,说:“每当见到陛下,我便心生亲近。”
他讲话时嗓音微沉,视线专注,那么看着陆明煜。
天色更暗了,灯火愈显得明亮。堂堂从燕云戈身侧照来,在他眼里点出一抹耀色。
陆明煜位于那抹耀色正中。
肩膀上的酥麻感再度开始延伸。到了胸膛、脖颈,甚至面颊。
喉咙发干发涩。一半是因为还未完全消散的忧惧,另一半,则是因为燕云戈此时的目光。
那么看着他,好像他真的非常重要。
陆明煜重复:“心生亲近?”
“是了,”燕云戈低声说,“这种感觉,见旁人时都不会有。”
陆明煜:“……”
他倒是相信这话。到底是一起睡过上百个日夜的人,哪怕燕云戈再以家族为先,可在不知前情时,能对他有一点特殊,不会是怪事。
可这话也没法让陆明煜高兴。既然燕云戈对他能有这种反应,那见了太贵妃、老将军,不得更加亲热?
既然把人留下了,就一定不能再让旁人知道燕云戈还活着。
他心情一点点冷下,面上却一点都不表露,试探道:“不过是让你搬回原先的住处,怎么这样不愿?”
燕云戈听着,心里“咯噔”一下,再没法回避,自己难道真的是那种身份?
这个猜想让他生出异乎寻常的抗拒。他皱眉,倒是还不放开皇帝的手。
而陆明煜察言观色,隐约猜到,燕云戈恐怕已经察觉不对。
这么敏锐、可怕。
陆明煜身上愈冷,唇角却勾起一个笑,说:“哦,朕倒是忘了。那日你喝下毒酒之前,正与朕吵闹,说要出宫。”
燕云戈一愣,完全没想到这种发展,“我要出宫?”
陆明煜终于抽回手,拿绢布擦一擦手上的朱砂,将其随意放在一边。
他不再看燕云戈,这种被忽略的感觉让燕云戈烦躁,不由追问:“我如何就要出宫了?”
话音落下,陆明煜瞥他一眼,凉凉回答:“你不是向往宫外天地广阔,不愿长久留在朕身侧吗?如今你对朕有救命之恩,再要离去,朕总不能不答应。”
燕云戈懵了。
这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发展。是,他对自己的身份有满腹疑问,总认为他不可能是随便一个“侍君”,但他从未怀疑过自己与皇帝之间关系特殊!如今听皇帝的话,他倒是猜对了七七八八。但他来找皇帝,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