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出声粗哑得吓人,他又坐了起来,伸出手想去接碗,感到身边下陷了一点。
“你现在不方便,我来喂你吧。”尼贝尔能听到勺子撞到碗檐的声音。“好几天没进食了,你先吃点粥,比较好消化。”
入口的是白粥,没什么味道,只有一点点米甜味。伯努瓦一边喂一边说:“你的眼睛可能是因为火灾的烟熏,也许是中毒什么的。米尔医生拿不准能不能治好,我们已经请了其他郡的医生来,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尼贝尔笑眯眯的,似乎看不见并不影响他的心情。他小口吞着粥,向伯努瓦央一点小菜。
“这没什么味道。”他的话很简洁,意思也很明确。
“你刚醒,嗓子还不舒服,一会儿喝完了我再拿点梨汁上来,要不然你嗓子受不了。”
尼贝尔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居然觉得有些自由,以前的假壳子也被他丢了,这是健康的他无法想象的。他不再觉得自己是那个完美的绅士,而又成为了那个不讲道理的古怪小孩。
“没关系,反正已经这样了,嗓子又有什么关系?这也许就是破罐子破摔。”他把自己逗乐了,伯努瓦手上动作却停了,眼神有点暗淡,似乎尼贝尔的话像是刀子一样刺进了他的心。
尼贝尔是看不见,他要是看见了一定会发誓自己毫无讽刺的意味。
两人都不再说话,伯努瓦把剩下那点粥喂完就下楼去了,留下尼贝尔坐在那里。后来他喝梨汁的时候是自己拿着的——他坚持不让伯努瓦再喂他,因为那种感觉别扭得要命。
伯努瓦没事做,只好坐在一边跟他说那天之后城里发生了什么,说到这家太太那位先生,又说自己已经为他找来了某位医生,那位医生不日就到,接着开始絮絮叨叨地说那位大夫的事迹。
尼贝尔耐心地听着,他听到伯努瓦不时变换坐姿,脚上的拖鞋和地板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送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那天生辰宴会所有客人的礼物都被送进了伯努瓦房间,火灾后烧得七零八落。
“收到了,”伯努瓦回想着抢救出来的那根拐杖,哭笑不得:“感谢它外面镀的那层金,让它在火灾中幸免于难。不过你怎么会想到送我拐杖?那根拐杖说实话,造型有些特别。”
“拐杖?”尼贝尔挑了挑眉:“我送的明明是一把阳伞。”
那根拐杖下半截确实连着一些小支架似的东西,但是他无暇细看也没注意。
“不过如果能做拐杖的话也不错,说不定正适合现在的我用。”尼贝尔喝完了梨汁,把杯子递给伯努瓦的方向。“哦,我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真的。”
第13章
居伊夫妇已经回城了,他们走之前在尼贝尔床头坐了很久,说了很多。这两天有医生进来,尼贝尔能闻见那股独属于医生的冷冽气息,好像在冰窖里待了很久似的。
那人撑开他的眼皮,在他脑袋上摸了又摸,又拿着冰凉的小圆片贴在他胸口,然后站起身,两道脚步声一起走向门外。
再过一会儿,伯努瓦回来跟他说:“没关系的,过几天还会来一个更厉害的医生。小时候我还认识一个中国来的医生,他的医术非常特别,我们已经在联系他了。”
尼贝尔在床边伯努瓦坐下的位置摸索,直到那人轻轻握住他的手。
后来医生来的次数多了,他已经能猜出大部分医生诊断的步骤。他无聊的时候喜欢通过触碰自己的手指猜测来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通过口音猜那是哪里人。等到医生走了,他就等着伯努瓦坐到床头,握住他的手。这时他就靠过去,絮絮叨叨地发表自己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
一次来了个手指很细长,没什么茧子的人。那个医生脚步很重,且很有节奏感。尼贝尔就等他走了跟伯努瓦说,这人也许是个踢踏舞演员,后来干不下去了才转行当医生,但是当着医生还是不愿松懈了练习。“他的脚步太笨重了,这是踢踏舞的大忌。”他最后下定论。伯努瓦听着就一个劲地笑,什么也不说。
不看医生时伯努瓦就待在他旁边。原本他想找人给尼贝尔洗澡,但是尼贝尔坚决不同意。他让伯努瓦把自己扶到洗手间,再自己把衣服脱光。伯努瓦把花洒塞进他的手里,调好温度,再关门出去——关的不太严,防止有什么意外。
不消一会儿,房间里就传来摔倒的声音,伯努瓦冲进去的时候尼贝尔已经扶着东西站起来了。他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皮肤很光洁,肌rou的形状很完美,像是外头阿波罗的雕塑一样,不过这次火灾后消瘦了些,显得人有些单薄。
他听到伯努瓦进来,赶紧把花洒按在胸口,防止淋到那个病秧子。他可不能保准病秧子会不会因为淋了点水就枯萎了。
伯努瓦是个老好人,就提出帮他举着花洒,让他自己打肥皂。尼贝尔蹬鼻子上脸,让伯努瓦好人做到底,反正花洒用不着一直举着。伯努瓦只是叹气,然后就乖巧地拿起肥皂。
肥皂打出来的泡泡很绵密,泛着微小的泡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