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连祠和许琛到路口的时候正好七点,公路两边的夜灯发出轻微的声响,准时亮了起来。整齐的两道,沿着公路一直向上,照亮了深灰色的路面。
天更暗了,两辆摩托在路灯下拉出野兽似的影子。鹤连祠的鞋底踏在路面上,侧头看着许琛,开口道。
“学长,你先走。”
许琛一愣,但见鹤连祠已经放开车把,直起身体跨在车上,俨然是不准备出发的姿态,只好叹了口气应下。
他和鹤连祠说自己曾经也是风一样的少年不是吹的,可快一年没碰车也是事实。
许琛重新带好头盔,躬身攥住车把的那刻感受到加速的心跳。
鹤连祠,一个懂车、懂竞速的人正在旁边盯着他。眼前是熟悉的开阔的公路,胯下是他的蓝隼。
他感受到一丝不想丢脸的紧张,还有更多更多的怀念。
蓝隼骤然发出一声咆哮,许琛拧紧油门冲了出去。
快,也不是很快。
许琛没有托大,是适合他现在状态的速度。
蓝隼优越的性能完全能驾驭住这个车速,山野的风声如雷般在耳边滚过,许琛在骑行间逐渐找回原来的状态。
也仿佛碰触到原来的自己。
突然,后方传来马达高频的震动声。许琛在后视镜里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两条公路上只有两辆车,两个人。他在前面骑着蓝隼,现在鹤连祠要超他的车。
几乎是本能的,许琛把重心压低同时提速,短短两秒内就飙出了近两百米,车速拉到了88m/s!
但后视镜里那道影子仍然在,甚至更加清晰。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绕山的一个拐弯,Diavel的前胎甚至要擦到他的车尾。
来自另一辆车的震动、声音,在空气中掀起波浪。对于位于前方的许琛来说,这股音波仿佛具象化了,它推着他,催着他,逼着他。
逼得他热血沸腾,专心致志。眼中只有前方,心里只有速度。
许琛的大脑连日来第一次这么干净,几乎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仅剩下身后的Diavel。
他甚至一度忘记驾驶它的人是谁,忘了鹤连祠。忘了这是一场散心、兜风。
蓝隼的功能性被发挥到极致,两辆车一前一后奔驰在宽阔的柏油公路上,风声嗬嗬中,像幽灵或者鬼魅。
快到山顶的时候,鹤连祠的速度降了下来。
许琛一直从后视镜里紧紧盯着他,已经做好冲刺的准备。发现他减速,先是疑惑,随后在迟疑中反应过来——他现在的速度已经到了蓝隼的峰值,和他以前飙车的速度一致。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有点太快了。
许琛的理智逐渐回归,他也选择降速,两辆车平静地滑过终点。
山腰上的比赛还没开始,现在山顶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鹤连祠停车,头盔挂到车把上。他额头上沾了细微的汗水,朝许琛吹了一记口哨。
许琛陡然发觉自己呼吸困难,他快速摘掉头盔,脸颊通红,大口大口地喘息。
天天泡在实验室,他很久没有这种强度的运动了。
激烈的情绪过去,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和手腕都在微微颤抖。
汗水沿着脸部轮廓淌下,许琛抬手用力抹了把脸,忽然笑了一声。
手掌盖住脸颊,许琛越笑越大。他的腰弯下来,人还跨在车上,没停稳的蓝隼因为他的动作往一边倒。
鹤连祠已经下车,用手握住蓝隼的车把,连人带车推回去。
许琛被晃直了身体,他放下手,眼尾亮晶晶的,看着面前鹤连祠。说:“我突然……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图什么。”
鹤连祠点头:“正常,我也不知道你图什么。”
许琛又开始笑。
鹤连祠没办法,帮他把车停好了。
许琛边笑边从车上下来,忽然发现今天夜空没有云,特别干净的一片,全都是星星,亮得好像随时能掉下来。
八点到了,从山腰隐隐传上来引擎声,尖叫声。风送上来的,散开就没了。山顶仍然安静,路灯投下树的Yin影,除了巨大的显示屏,旁边还有一座小亭。
“我们去那儿。”许琛指着亭子对鹤连祠说。
鹤连祠没有意见,两个人于是坐进亭子里。
“其实今天我和那个人彻底断了。”许琛的表情还算平静,大概是刚刚那一场车耗去了他大半力气,现在听起来不怎么生气:“我确实挺贱的……之前和你聊过之后,我心里清楚,但是还是断不了。”
“今天看见他妻子来找他,他们两个人就在走廊上站着说话,手都没挽。我那么看着,就知道自己是个外人。”
“我断了,他也没怎么挽留,只是让我不要说出去。”
“我……”许琛说到一半深吸了一口气:“我怎么回事啊?”
鹤连祠一直安静地听,这时候答:“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