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青连忙躬身行礼,“五皇子言重了,这边请。”
一行人缓缓退了出去,祁煦颤颤巍巍的迈了两步,最终却连衣角也瞧不见了。
皇宫之中围了不少太医院的御医,各个眉头紧锁脸色极其难看,季思在一旁看着,脸色却比他们还要难看几分。
承德帝在朝堂之上突然晕倒,众人乱成一片,满朝文武争论不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平日里拿主意的祁相出了事,只能由着三公之一的严时正来主持大局。
严时正愁的出了满头的汗,只好该关的关,该罚的罚,该散的散,季思忧心祁然,正欲等散了去一趟大理寺,不料承德帝醒了过来,排了个小内侍来唤他,急匆匆跑了一路这才赶上。
他有些不明所以,却只能跟了上去,可在外殿站了许久也未听承德帝寻他有何事,像是故意吊着他一般,不由得更加烦闷。
也不知祁然如何了。
季思在心中暗暗想,却无能为力。
此时,内殿传来几声咳嗽,吓得那群争论不休的的御医连忙噤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小一会儿后才听吱呀一声,殿门自内被人推开了一条缝,孙海探身出来张望着,朝着季思点了点头,“季侍郎,陛下传唤呢。”
“有劳孙公公。”
跟在人身后走进殿中,那咳嗽声越发明显,好似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季思余光还瞥见了带血的帕子,小心翼翼看了龙榻上的这人一眼,在初一耳濡目染下,也Jing通一些望闻问切,光瞧这人面色便知他自是时日不多了,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是喜是悲。
“季思,”承德帝无力的声音传来,“你知晓臣为何将你留下吗?”
“陛下自有陛下的用意,臣不敢揣测圣意。”
承德帝也在将此话放在心上,只是自顾自说起过往,“当年李汜锋芒毕露,无论是治国谋略还是兵法算计,都远胜朕其他儿子,天生便非池中之物,朕生怕李汜回了蜀州拥兵自重,到时蜀州山高水长,便真的拿他没有办法了。”
“朕想起杂文轶事中记载,南甸有一毒物能让人不知不觉中毒,并丝毫查不出,思来想去派遣你最为合适,包括后头灭口之事,也干得确实漂亮,这些年你明里暗里为朕办了不少的事,朕心中郁结于心,思来想去也只能同你说说话了。”
季思安静听着,实则心中恨意滔天,被衣袖遮住的双手握紧拳头,咬紧了后槽牙才不至于让理智消散。
怀才有罪!
是他年少无知,不知收敛锋芒,事事都要争个高低,心高气傲欲与天公试比高,自以为自己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心心念念想着名留青史为后世赞颂,这才白白赔上这么多人的性命。
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
可万般悔恨时至今日便是无用之事,季思只是低垂着头不语。
承德帝像是有些意识模糊,说话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还好阿汜将那孩子交托给了祁然,如若不然,也同永安王府那群下人一般……”
后头的话他未说全,可二人却明白话中之意。
这时外头走进来一个小内侍,附耳在孙海身旁耳语了几句,后者又弯下腰凑近承德帝耳边传达,承德帝混浊的目光骤然一亮,更是急匆匆便要下了龙榻,还是孙海再三劝阻这才作罢,有些急迫道:“快,唤他进来。”
孙海亲自相迎,季思隐约猜出来外头候着的人是谁,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跟在孙海身后走了进来。
祁念是初次进宫,对周遭所有一切都无比陌生,一路上所见之人没有一个熟悉的,平日里祁然教给他的规矩,此时此刻忘的一干二净,小脸煞白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亦步亦趋的走着。
待瞧见季思时眼眸亮了起来,下意识便要张嘴唤,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妥当,唯恐自己任性给人带来麻烦,硬生生将快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看见承德帝后更是连行礼问安都忘了,只是呆愣愣站在原处,有些手足无措。
自他进来后,承德帝的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身上从未挪开半分,瞧着瞧着便眼眶通红,双手颤抖不止。
要说祁念有多像宛妃其实不然,许是被祁然一手养大的缘故,性子气势更为像祁然一些,但是他的眉眼间又有宛妃几分影子。
承德帝露出抹笑容,哑着声冲人招了招手,“凑近些,让父皇好生看看。”
却不料祁念依旧站在原地,他正是知事的年纪,又比同龄孩童聪慧许多,已然能明白许多事,听见承德帝的声音这才后知后觉,连忙双膝跪地,像模像样的行礼,“草民祁念,见过陛下。”
“快起来,”承德帝情绪更为激动,说话间已是几度哽咽,“你是叫祁念对吧,这名起的好,父皇只是想看看你,想同你说说,你……”
承德帝哽咽着,“你小时候,朕见过你一眼……”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比划,“那么小,冬日里难得的好日头,你母妃抱着你在花架下,你哭的不行,还伸手想要朕抱一抱,在我怀里时便笑出了声,朕……朕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