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然垂下眼眸,杯中的酒ye倒映出眼角的泪痕,他咽了咽口中涩意仰头将酒饮尽,再抬眸望去时,四周只有自己一人,杯中酒亦在,连风声都散了去。
他举起另一杯酒,敬向棺木,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开口,“师兄……一路好走……”
杯口倾斜,酒ye缓缓落地,最终流向棺木,如此是不是也算同醉一场?
这夜过的漫长,显得寂静而又冷清。
御史台的牢房相较于刑部大牢来说,已经算得上极好,可依旧漆黑不见光,chaoshiYin暗的寒气刺骨,季侍郎享乐惯了,又加之这些日子未有休憩,待了一宿感觉四肢百骸都被打散重组一番。
这一觉季思睡的并不安稳,像是被梦魇住般难受,眼皮沉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身子酸软的连一丝力气也无,知道过道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他才挣脱开梦魇呼吸急促的睁开眼。
额前的汗打shi了鬓角,季思揉着眉心舔了舔干燥的起皮的下唇,却听脚步声渐行渐近,抬眸望去,便见官差领着两人走来,走在后头着官服那人赫然就是杜衡。
杜衡立在牢房外透过栅栏看向季思,确认这人并无什么伤处,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侧眸朝带路的官差抬了抬下巴,冷声吩咐,“本官问些事,你自行退下,待用得着你的地方定会唤你。”
官差颇为识趣,连忙点头应下,行了礼便要离开,走时不由多看了一眼跟在杜衡身后,低垂着头做下人打扮的男子,心有疑惑却也并未多言。
等脚步声走远,杜衡这才凑上前忧心出声,“季大人,季大人,你还好吧。”
“好些日子不见,存孝近来可好。”季思勉强扬了扬唇,露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
“时间紧迫,其他改日再说,我带了人见你。”
说罢,杜衡侧过身将身后之人露了出来,那人缓缓抬眸,光是一个眼神便让季思心中万般委屈涌了出来,两人视线相交未有一人开口,可满腔情意不需言说就已悉数传到对方心中。
杜衡左右打量着,见二人未有一人出声,皱着眉提醒,“我是趁着卢大人进宫才钻的空子,你们有什么话就快些说,我去前头帮你们望风。”
说着匆匆走到拐角,回头望了一眼,最终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二人对视了小一会儿,季思率先打破了局面,“裴府……如何了……”
“兄长和阿姐都在,你不必忧心,府上也托人去瞧过初一了,一切安好,”祁然缓缓蹲下身,平视着季思,语气淡淡地说:“我放心不下你,虽然御史台有存孝在,可我总归得亲眼瞧见才能舒心,所以劳存孝带我来瞧瞧。”
他伸手隔着栅栏动作轻柔的碰了碰季思脸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连语气都柔和了起来,“疼吗?”
季思点了点头,半点没有遮掩自己的难过和委屈,“疼,疼死了,你都不知道有多疼。”
他们默契般的没有去提及裴战,去提及在畄平发生的一切,仿佛所有的事都未发生过。
“我收到你赠予我的花椒了,”祁然用指腹将季思泛红的眼尾晕开,眼眸含着泪,显得整个人越发艳丽,“季侍郎未免抠搜了些,这收罗了诸多奇珍异宝,单单赠我一盒花椒?”
“你若不要还我便是。”
“送出手的东西哪有往回收的理,”祁然笑着摇了摇头,“大不了我以红豆相赠,不过要等你出来,等你出来了我亲自交到你手上,可好?”
也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季思,他死死咬住下唇,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砸在手背上,只是默默的流着泪,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祁然喉结上下滑动,咽下了满口的涩意,放轻了动作,柔声问,“怎么了?莫不是嫌我的红豆抵不上你的花椒?”
“祁然,”季思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落在耳中挺起来好生可怜,“你没有师兄了……”
不过六个字,却让祁然怔住了,他手上动作一顿,眼中闪过茫然无措,微微抬眸望着角落的干草,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没有师兄了。”
那个同他习武相争,打马出游,于树上摘春,于水中捞月,当过仗剑恣意的大侠,做过种种糗事的师兄,没有了啊。
外头的日光照不进这一隅之地,连哭声都传不出去。
户部侍郎入诏狱一事,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有心之人想借机大做文章,无心之人更是欲做渔翁,各方心思各异都等着裴齐修丧事一过,好生盼着这处好戏登场。
裴战的尸首长途跋涉,虽说不是三伏天的气候,却依旧有了些时日,故而裴瑶也未按着七日来算,只望着他能早日入土为安,干干净净的走。
入葬的前一夜,定威将军府来了个意外之人,裴瑶看着跟在管事身后,衣衫凌乱气喘吁吁的严兆时,有些讶异,忙吩咐下人奉茶,上前询问:“小公爷深夜来访可是有何事?”
严兆双手握拳,眼眸通红,身子颤抖不止,唇上被虎牙咬出了伤口,正在往外冒着血珠,无助而绝望,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