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儿猛地一下跪了下来,承德帝慌忙弯腰,作势要将人读起来,皱着眉道:“容敬夫人这是做甚,有何事起来再说。”
“陛下,”钟曲筠拂开他的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人有归乡心,树有叶落根,老爷临终前念着故土,想着江南正是好时节,现在回去了许是还能赶上晚春,还望陛下允他骸骨归葬,也算了却老爷一桩心事。”
“容敬夫人,您先起来。”孙海搀扶着人说。
“求陛下恩准我家老爷归葬回乡!”钟曲筠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承德帝有些心累的揉了揉眉心,抬了抬手,“准了。”
末了,又补充了句,“若有所需朕定当满足。”
钟曲筠连忙磕头谢恩,“命妇谢过陛下。”
望着这满室死寂的白,空气中飘散着香烛纸钱的味道,承德帝有些喘不上气,压抑,寂静,束缚,他心跳加快,闭了闭眼将这股不适压了下去,沙哑着声唤来孙海,在人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出了太傅府。
他从灵堂出来后,祁匡善便迎了上来,几日未歇眼中满是血丝,面容看起来疲惫不堪,承德帝多瞧了一眼,也顾不上多思祁家同方家是不是私交紧密,有没有背着自己做些什么勾当,会不会对皇权造成威胁?
这事打乱了他所有思绪,这会儿只是望着祁匡善哑声道:“太傅身后事宜就劳祁相多加费心了,有何事让孙海告知朕一声便是。”
文武官员纷纷欲再行礼恭送承德帝,后者伛偻着身子,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岁,并未出声只是摆了摆手,晃晃悠悠走出太傅府,将那些诵经声木鱼声和其他的哭声叹息说话声隔绝在身后。
踏出太傅府门槛时,承德帝突然开口,“当年方清荣殿试金榜题名,祁相稍逊一筹得了榜眼,他二人正是少年风发时,先皇不止一次对朕和诸位皇子说:金麟并非池中物,古有卧龙凤雏,今有谨言yin风,有这二人在,大晋可再保百年无忧,太平昌盛……”
说到这儿承德帝停了下来,突然回想到当日种种,先皇说的有理,往后这几十年中,朝中开新政,修律法,定朝纲,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连四方疆域都少了不少动乱,这种种都离不了二人的功劳,方清荣是治世安国之才,祁匡善便是经纶济世之能,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处处提防这二人,尤其是祁家。
祁家易出丞相,在祁匡善之前以先后出了三任丞相,相权一直是皇权最大制衡,轮到祁匡善时更甚,祁yin风师从徐太傅,同方清荣乃是同门同窗,裴家亦是同祁家私交紧密,更是险些结成亲家,这一条条关系都是往后对皇权的威胁,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故而才处处提防,这些年间,方清荣和祁匡善也渐渐疏远,远不如当年亲近,就不知是做给自己瞧还是真就如此。
恍惚间承德帝在想,若不是自己当皇帝,而是永安王呢?若是没有一开始提防忌惮,是不是大晋的辉煌远不止此,他不敢深思,只是抿着唇垂眸。
等了小一会儿,见人这话戛然而止,孙海小心打量着承德帝神情,轻声道:“太傅和祁相都是济世经邦的人才,但正因为陛下是仁君才能让人忠心跟随,大晋能有陛下这般至圣至明知人善任的君主,是万民之福啊。”
承德帝依旧未回话,听着身后传来的诵经声,像是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他记得当年先皇看重的储君其实并不是自己,而是永安王,那人文武方面都高出其他兄弟不少,知交遍天下,才情卓绝,生就是惹人瞩目连方清荣都夸赞不已。
这皇位与其说是自己争夺而来,倒不如说是那人一开始就瞧不上弃之如敝的,李汜同他爹长得极像,无论是性子还是能力这让承德帝感到深深地无力,故而才想将李汜除之后快以绝后顾之忧。
这些日子夜里时常梦到昨日种种,虚虚实实让承德帝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还在少年时,好似还在东宫当太子;有时又会觉得自己刚继位,寻了不少莫须有的罪名或杀或遣处置了不少兄弟,若不是李健宣手握重兵却自愿镇守蜀州,今生不再塌入临安半步,兴许早晚也会容不下他的。
这短短几步承德帝走的很慢,像是看到自己那并不波澜壮阔却也不岁月静好的大半辈子,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若是阿汜还在,太傅这灵堂前不至于这般冷清,好歹能有个带孝的,阿汜那孩子何处都好,就是重情了些,你若对他付出一份真心,他能还你十份真意,这脾性一点也不像我们李家的子孙,也不对,他爹就是那么个性子。”
孙海没有回话,他跟在承德帝身旁多年,什么话该接什么话不该接已是心中有数,果不其然,下一秒承德帝又开了口,“他都去了这么多年,如今说这些也无用,罢了罢了,回宫吧。”
人群缓缓走远,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瞧不见了踪影。
方清荣归葬的相关事宜是在翌日就安排下来的,这天虽还没彻底热起来,但却也算不得冷,尸首也停放不了几日,一切都安排的很快。
归葬极为繁琐,耗时耗力,江州距离临安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