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记录结果。聂言,出来一下。”等到室内反应平息后,薛迎摘下护目镜,招手示意聂言跟她出去。在全场的人员中,除了聂言,要数薛迎指挥权最高,没人不会听她的。
聂言不再说了,继续喝干净易拉罐里的啤酒。
“她和你说什么了?”
“她问我怎么回事,我和她说了之后被她批了一顿,说我‘不该有的一应俱全’,个人情绪过重,影响我的判断。确实是我错了,这只是尚未坏死的大脑皮层做出的最后一点反应,不能说明她还有人的意识,况且送到科研院的都经过层层筛选,能救的早就救了。”
“然后呢?”
“实验继续进行,直到两个月后全部完成。然后我就递交了长期假期申请——他们不给我走,连请假都差点没成。想问为什么,对不对?”
阿尔忒弥斯点头。
“薛迎说的没错,比起他们我确实太过有同理,不该有的一应俱全。我知道这有利于科研院、研究工作,但我受不了,也为了他们着想,所以我离开了。”
聂言没说的是,他离开,除了因为发现自己与科研院的氛围不合,还有自己的无能为力,自己的自责情绪。
他在对同胞下手。
阿尔忒弥斯了然地点头,“没事,你都出来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把照片给我吧,我帮你毁了它。”他说得自然又自信,来自于他拥有绝对的力量与清楚自己足够强大。
“不用,留着做做纪念也好。”聂言从阿尔忒弥斯手上拿过书,将照片夹进去。
他倒是忘了,眼前这个小朋友是两个科研院都忌惮的对象。少年自信和活力弄得他哭笑不得,却和太阳一样驱散他笼罩在心上的寒雾。
“所以为什么要留着呀。你后悔了?”
“是有点,毕竟差点就当上最年轻的科研院院长了啊。”
在他休假后第二年春天,导师退休,薛迎接手重任,时间仅仅比原先预定聂言上任晚了两个月。
聂言说话那么久,第一次露出笑容,虽然笑得无奈,语气的遗憾也半真半假:“仕途中断了。阿尔,不打算安慰一下我吗?”
“……”眼前的少年沉默,好久才发出声音,“明明是你自己退出的。”
“所以呢?”
“摸头发不行。”阿尔忒弥斯将聂言放在旁边的双手抬起,举高到比肩稍低的位置。阿尔忒弥斯力气不大,是聂言顺着他动作,顺着他被摆弄手臂,摆成一个等待什么东西掉进他怀里好让他接住的姿势。
阿尔忒弥斯把从聂言手上取下的发带放在茶几上,自己钻到张开的双臂之间,将头枕在聂言肩上,柔软卷曲的银发蹭到聂言脸上。
“可以抱一下。”
他枕得舒服,说话声量也跟着变轻,和着清脆的少年声音,羽毛一样搔过听众耳廓。
聂言本来只是开玩笑想着舒缓气氛,没想过能从阿尔忒弥斯这里得到什么。
如果想过,如果能,他也只想揉一揉那头银发。
结果他张开手臂的姿势,等来一只柔软的猫落到他怀里。
聂言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声带拉紧,怀抱也跟着收紧,将阿尔忒弥斯靠近他。阿尔忒弥斯裸露在外的皮肤因冷气微凉,但当体温传递后会变得温暖,像ru白色的蒸汽,被太阳晒过的云。
这会是他离开科研院以来最惊喜的日子。
*
“说起来,如果你当了院长,会怎么样?”
“这个嘛,首先在接手你后,会亲自监管,会利用职权让你吃多点蔬菜,纯的绿色蔬菜。”
“……无聊。”
“别动别动,再让我抱会。”
“你别说话。你喝的啤酒是苦的,好难闻。”
“知道了,以后不喝了。”
“不许说话!”
2021-10-18 01:00:09
第4章 4
他面前是灰色的海洋。
一望无际、灰茫茫的大海,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块极小的陆地,小得只允许他一个人站在上面。同样是灰色的。
他抬头看向天空。只是一眼就能明白这不是现实。铅灰色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上,好像是黑夜,可连一点星星都没有,甚至一丝云彩都不存在。凝固的天穹只是一个幕布,尽职尽责地履行充当背景的工作,除此之外和纸板盒没有什么两样。
只有悬挂在远方天际的一轮银灰色月亮,源源不断地散发柔和的光芒,连周围一圈的铅灰天空也被柔化,生动地荡漾起微波。
他想,这在引导,在呼唤,在逼我过去。
于是他动身,双足离开硬实的地面,踏入冰凉的海水。
海水的成分除了水,还有盐和其他矿质元素、金属离子。尽管如此,海水却不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无法托起一个人让他履如平地。他刚踏上去,海水就没过他的脚背,像一团烟雾一样。
他眨眨眼,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