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知道哥哥是为他好,但是这有什么用呢?
他出生在哥哥之后,所作出的一切也注定无法与那高度企及,闯祸有人兜着,成功了也是应该,他的努力像是被刻意抹除了,仿佛踩在球内漂浮水上,他被看得见摸得着的薄膜隔开,不由自主地涌向已知的道路,既亲密又悬隔。
晏温宥清楚弟弟有一点别扭的心思,但只归咎于少年人普遍的叛逆,这让晏温翊更加焦灼和无力。
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做?
反正都是没用的,也没人在意。
如果……如果他不在就好了。
哪怕是一天。
晏温翊坐在地上,昏昏欲睡地想,我真不是个东西。
手机一阵一阵地嗡响,嚷嚷得像窗外枝叶上的矛蜩,晏温翊低头,聊天界面弹出数字不断增加的小红点,他点进去,是陈濯。
陈濯:你回来了?!
陈濯:我Cao,你哥今天还请我去你家吃饭,我寻思着平白无故干啥请我吃饭啊,就推了,敢情是你又跑出去玩了?还找我当借口?
手机背光莹莹闪烁在少年的瞳孔间,拇指虚虚地抬在屏幕上,晏温翊别开眼,他有些累。
陈濯:你和谁啊?不会是又是和那谁吧?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玩了一回你还不够?
合着你们俩差不多待了将近三个月啊,回学校那次也见面了吧!
陈濯:?大哥你人哪去了;
晏温翊:你有病吧,三个月没人跟你说话你闲出毛病了吗,这么爱打听。
陈濯:是你脑子有坑吧,没事拿我当借口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得为你圆谎,你明明比我大,我还得惯着你这少爷脾气,凭啥。
晏温翊:别提这个,我刚被我哥训了……头疼。
陈濯:你怎么能做到三个月都不跟你爸妈通一个电话的啊?
怕也不会怕成这样吧,晏叔叔有那么凶吗?你一个人屁话不留跑出去这么久,你哥不训你才怪。
晏温翊顿了一会,而后回他:在家好无聊啊——不说这个,你有啥事?
陈濯:没什么,帮人问话,你和李凑光荣私奔三个月被安荷知道了,她问我怎么回事,又问我你们去哪了,我哪知道啊,就来问你,不过我也挺好奇来着,去哪?玩了啥?你们打架了吗?
私奔?!还私奔!
晏温翊气笑了,低声骂了一句,拇指在屏幕上点得飞快:你们一个两个脑子进水了吧?还打架,我先给你来两巴掌清醒清醒。
晏温翊:别理安荷,她自己不也在国外玩,我看她行程比我还忙,隔着太平洋还有空关心我,我也没去哪里,就四处转了转。
陈濯:哪能一样么?约安荷玩什么时候约不到?
从小就你爱耍少爷脾气,约你出来玩一趟还得看你心情,你干脆直接建个城堡里面当睡美人吧,安荷都没你娇贵,这次你一跑就是三个月,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被绑架了?
陈濯:还是李凑,你不是恶心他来着?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啊?
晏温翊直接回了一句:我恶心你吧。
他瞬而就退了出来,仍由陈濯在那一头不停地发消息,晏温翊向下划着聊天记录,在很靠后很靠后的地方才找到那个深渊猫猫的头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叫一声就知道是对方,根本不需要通讯的介入。
晏温翊很快就翻到了顶,他和李凑之前就没说过多少话,晏温翊离开之后更是再无音讯,他当然没有这个闲心和李凑报个平安,李凑也没有来问他是否安全抵达。
晏温翊点在深渊猫猫的头像上,他当初给李凑的备注就是一个字「李」。仿佛多打一个字也嫌累,再牵扯一分也是多余。
“什么关系啊……”晏温翊想起陈濯方才的问话,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他会记得我吗?
会记得一个曾经交恶,又相逢莫名的……过客吗?
——经年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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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还恩
这平平无奇,又曲折多转的三个月,长不及他迄今为止生命中的十八分之一,也没有轻易到可以可以任由抛之脑后的无谓,晏温翊度过了他以前从来不曾设想的经历,一切的一切都围绕着同一个人,他像头一回喝下辣椒、柠檬、和蒜混杂的汽水,生猛又新鲜的体验刺激他的神经,让他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他本以为会对这趟旅行记忆深刻。
没想到也就那样。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了,更何况李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李凑的脸,他的轮廓,他的声音,关于他一切的记忆在脑海中缓慢地褪色模糊,晏温翊冷漠地旁观,任由黑白画面断断续续地播放。
相比这些无用的记忆,晏温翊对他自己的感受记得更清楚——
太阳很大,外面很热,喉咙渴得冒烟……他提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哥哥是对的。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