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
牧南屿耳根一热,有些别扭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怎么还夸起我来了?你想不想喝水,我给你倒一杯热的。”
“嗯。”
滚烫的开水注入玻璃杯里,氤氲的热气盘旋而上,将两人的眉眼都染得濡shi。
“你小心点啊,这水我睡觉前刚烧的,很烫的。”
白景潭接过去,没有喝,就捧在手心。
烫点儿很好。
至少是灼热的,深刻地提醒着他,他的生命没有自那日暴雨夜,就跟父母的尸骨一样葬身江边。
他还有nainai。
还有牧叔叔。
还有牧南屿。
“小屿……你还愿意听我说我父母的事吗?”
“你想说,我就想听。”
牧南屿犹豫了一下,忽然起身走到自己床边,朝着白景潭招了招手。
“白景潭,你过来帮个忙,我想把两张床并到一起,这样我们俩可以躺在一起,你讲叔叔阿姨的事情,我在边上听,你觉得怎么样?”
两张床合上,牧南屿躺到被窝里的时候还在想,或许早上酒店前台让他们订大床房也不无道理。
那是个预言家。
边上白景潭正在铺那床冷冰冰的被子,骨节分明的手白森森的,动作慢吞吞的,瞧着有点叫人于心不忍。
“你跟我盖一床被子吧,反正这被子够大够厚实,只要你不嫌我睡相差——”
“我不嫌弃。”
答应得很利索。
牧南屿拍了拍身边的床,掀起被子的一角。
“那来吧!”
两人紧挨着躺下。
窗外仍旧是暴雨狂风,甚至雨势更大,风力更劲,但这一处被灯光笼罩着的房间,这一床被体温浸染的被褥,处处都透着温暖明媚,将所有的黑暗寒冷挡在了外面。
似乎无坚不摧。
牧南屿翻了个身,面朝着白景潭。
“你说吧,我听着。”
他看见白景潭颈侧的一点红痣好像颜色更艳了一些。
对方的嗓音依然很沉,但似乎多了几分难言的哑。
“……后来我在医院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我nainai在病床边陪着我。”
“她跟我说,我父母是因为建筑材料不合格,导致的桥梁断裂坠江身亡的。但是这项工程的承包商已经跑了,警察还在追捕。”
“再然后,就是我父母的遗体送去火化,办了葬礼……我nainai生怕我住在原来的家触景生情,就把房子卖了,重新在老小区买了一套房子住。”
“就是我们家对面吗?”
“对。”
怪不得,那年暑假他和白景潭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对面那个小男孩,长得是好看,但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Yin郁冰冷的气息。
不像是那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父母因为建材质量不合格,坠江而死……这对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实在太过残忍了。
“那……那个承包商后来找到了吗?”
“找到了。”
“他为你父母偿命了吗?”
“……没有,只赔了钱,他说,采购材料不是他负责,是他底下的人背着他犯的错。”
牧南屿光是听着就心头火气,满腔愤懑。
“难道没有证据说是他——”
“负责买材料的人供认不讳,判了无期徒刑。那个承包商自然就只承担次要责任,赔了几十万。”
“但是——据我爸妈的朋友说,那个承包商给负责买材料的人家里打了一百万。”
“你怀疑那个承包商买了替罪羊?!”
“是。”
白景潭缓缓呼出一口气。
“所以我才想学法,我想总有一天,我不要再做小时候那个无力的废物……我想保护好我在意的人,我想他们都平安快乐,不论是在天国,还是在我身边。”
第66章
“你在大学里就把我照顾得很好。”
“这么多年,你也把你nainai,和我舅舅,都照顾得很好。”
“白景潭,你也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虽然我知道你不信,但是叔叔阿姨在天国看到你这么好,真的会很开心的。”
牧南屿的嗓音因为困倦,已经带了少许软乎乎的nai音,听起来哼哼唧唧的,语气却格外认真。
白景潭扭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信。”
“真的?”
“嗯,真的。”
牧南屿杏眼弯了弯,漆黑的眸子像是融了上好的端墨,黑而透亮,似有星辰。
他伸出手,把被子掖好,然后身子往白景潭的方向挪了挪,大大方方地抱住了他。
“那……晚安?”
他感觉到白景潭也大大方方地回抱住他。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