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机关静音扣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开口能说些什么。
仰起头,江沨背对着我站着,看不见他的神情。他的手机仍在震动,发出细细的声响,让室内不至于静的可怕。
静默片刻,我轻轻开口,叫了一声“哥”,发出声音时才后知后觉地尝到了喉咙里淡淡的铁锈味的腥甜。
“嗯。”他极快地应了一声,又重新把手放在我后脑勺上揉了揉,触感如同一匹丝绸,柔软冰凉,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起手机处理消息。
然后呢?我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很难过。
别难过了。
没事的。
哥。
……
我从未觉得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
按理说,我经历过妈妈和外公两次至亲的离世,怎么也应该学会了如何面对当下的状况,可大脑却迟迟下达不出任何指示,它在这个档口突然罢工了,麻木地旁观着我。
我只好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却正看到江沨下颌线到脖颈的那一段线条,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滚动,像极了一根紧绷的弦,看起来锋利又脆弱。
他喉结上仿佛连着一根线缠在我的心脏上,一跳一跳的,把我的心脏越系越紧,直至我觉得要疼死的瞬间。
“哥,我们就现在出发,你换一下衣服,我去开车。”我握了一下他的手,飞快地把外套裹在睡衣外,抓过桌子上的车钥匙,“开快一点天亮前就到了。”
“小晚。”肩膀被按住,像是砂纸摩擦过一样的声音传进耳朵,“不能陪你回外婆家了。”
他说完,把我随手拉到一半的外套拉链又拉下去,轻轻褪下来重新搭回椅背上,“我得去一趟海城,大概一周之后才能回来。”
“我也去,”我注视着他,哀求般的陈述道:“我和你一起去。”
江沨若有似无地呼出一口气,把我按回床边坐下,甚至有条不紊地把我慌乱起身时掀翻的枕头放回原位,拍了拍,“天还没亮,你再睡一会儿。”
差一点,我差一点又要被他游刃有余的样子给骗了,要不是看到新闻推送,我可能就会按照他的安排乖乖睡过去,丢他一个人去海城。
“哥,”我拽住他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颤抖,“让我待在你身边。”
十分钟后,我和江沨穿戴整齐,并排坐在宽敞的商务车后座,江怀生的助理从他开始抢救起就马不停蹄地从海城开车赶来接江沨。
“节哀,”他边开车视线不断从后视镜里瞟过来,和我对视上又飞快移开,“老江总不在了,以后长风集团就要靠您带领我们了,江总。”
他说完,谄媚地笑了两声,见江沨无动于衷又接着道:“老江总走之前留了话,他应该也跟您说过吧?公司股份还有海城那幢别墅都留给您,其余的……”
“我不会接管公司,你也不用叫我江总。”江沨稍抬眉眼,从后视镜中看着他淡淡地说。
“可您毕竟是他的亲生……”助理的话说到一半戛然停止,目光又一次瞟向我,他一定也看到了网络上的关于江怀生私生子的传闻,也看出了我就是那个“私生子”,语气隐隐着急起来:“总不能让外人……”
“他是我弟弟,”江沨的脸在昏暗的车厢里并不清晰,但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警告:“天黑,好好看路,王助理。”
车厢里又归于平静,江沨重新靠回椅背上,轻阖着眼。
凌晨的高速路上车流极少,偶尔有大货车的车灯晃过来,光沿着他的睫毛向下一掠而过,他又隐在Yin影里了。
看着看着,我忽然恐慌起来,担心江沨要彻底和这一片黑暗融为一体了,连忙伸出手去摸索他的手,从皮质座椅上探出两三寸就触到了攥着的拳头,刚一相触,他便向上摊开手心,任由我把手掌贴上去握住。
路过第六个指示牌的时候,上面显示海城,100km。
再有不到两小时就到了。
八岁时江怀生亲手把我带到海城,离开七年后我又因为他再次回到这里。
想起外婆说的,人与人之间只要相遇,有了交集,那一定是因为彼此是有缘分的。只是有些是善缘,有些是恶缘。缘分未尽,想逃也逃不开,缘分尽了,想见也见不到。
从小我就不愿意和江怀生有任何牵扯,可是这一刻却开始有些相信外婆的话了。
不待我多想,王助理突然出声:“快到了,听广播吗?提提神。”
“不,”我压低声音制止他,“让我哥再睡会儿。”
进海城收费站时,天已经有了微亮的迹象,淡淡的青色从地平线浮起来,月亮还没完全落去。
王助理降下车窗缴费时,海城特有的带着一丝海腥味的shi润空气涌了进来,车内本来的沉闷一点点消散,在他关上车窗前我又深深呼吸了两口。
“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车速逐渐慢了下来,离绿灯还有六秒的时候就猛地停住了,遭到后面的车按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