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委屈地说,四哥,你弟自己找你的。
冷不丁的,文亭说,哥,你别骂他。
文钦顿了顿,抬头看着文亭,文亭盯着他,说,我不来找你,等着别人送你棺材回家,我再给你送行?
他声音无波无澜,却透着股子冷意,文钦从来没见过文亭这模样,怔住了,半晌都没说话。
文亭生气了。
无论文钦同他说什么,文亭都沉默不言。
文钦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后来有天晚上,不知怎的,他半夜突然醒了。文亭陪床,他正躺在旁边的小床上,蜷缩着身子,睡不安稳的样子。
然后文钦就见文亭叫了声哥哥,他刚想应,才发现文亭是在说梦话。
文钦挣扎着下了床,挨得近了,文钦就看见文亭满脸都是眼泪,仿佛做了什么极伤心的梦。
文钦心里大痛,抬手摸文亭的脸颊,低声说,亭亭,醒醒。
半晌,文亭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文钦。
文钦柔声说,哥哥在呢,别哭。
文亭眼泪掉得更凶了,他哽咽道,哥,我们走吧。
文钦一只手搂着他,轻轻拍文亭的背,嗯?
文亭说,我们离开这儿,随便做点什么都好,我长大了,能识文断字,哥哥不用养我,我们两个人,可以活下去的。
文亭呜咽道,哥,我不想哪天真的……真的——
他说不下去,文钦沉默了片刻,低头亲了亲文亭的额头,艰难道,不会的,亭亭,相信哥哥。
文亭摇着头,眼眶通红,不要。
他说,哥,我只有你了。
文钦说,哥哥也只有你,亭亭,哥哥答应你,以后会更谨慎小心,保护自己,嗯?
他哄了文亭许久,才让文亭情绪平复下来,昏昏沉沉地睡在他怀里,一只手却还紧紧揪着他的衣裳,好像怕他丢了似的。
第二天,文亭没有再提晚上的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文钦却潜意识地更惜命了,或有别的事绊着,文钦不能及时回家,却总会遣个人回去同文亭讲一声,以免他担心。
帮派里的人都笑他,哪里是在家养了个弟弟,养了个媳妇还差不多。
文钦笑骂一声,滚蛋,什么媳妇,那是我弟,亲弟!
第11章
一入夏,天气就热了起来,狭长的弄堂里都是摇着蒲扇纳凉的人,老的,少的,还有追逐打闹的小孩儿,Cao着一口上海腔。
“文亭,你别看书了,”向宁趴在藤椅上,藤椅一摇一晃的,他枕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说,“先生都不上课了,那就是放假晓得吧,要休息!”
文亭头也没抬,说:“哥说,过两个月去参加大学的考试。”
向宁先是哇了一声,想起什么,又垮了下来,嘟哝道:“那完了,我妈又要在我耳边念叨了,说,你看看人家文亭,哪个先生不夸他,那是有大出息的,你们天天在一起玩,怎么就没一点长进?”
向宁掐着嗓子学他母亲,拿腔拿调的,将文亭逗笑了,他放下书,说:“你可以同你妈妈讲,你衣服做的好,很有天分的。”
向宁腾地坐直身,一拍大腿,道:“我也是这么讲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指不定我以后我能做大老板呢。”
文亭微微一笑,道:“向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
向宁叹了口气,苦恼道:“我要不是说来找你,我妈都不让我出门,我都快二十了!二十——我爸这个年纪都和我妈谈婚论嫁了,还管我像管小孩儿。”
文亭说:“你那个……”他顿了顿,说,“喜欢的姑娘呢?”
向宁眼神游移了一瞬,脸颊泛红,咕哝道:“我们,就挺好的啊,挺好的!”
文亭看着少年一副怀春的模样,到底正当年纪,忍不住轻声问:“挺好……是什么好?”
“怎么个好?”
向宁哎了声,难为情,含糊不清地说,“就那么个好呗。”他目光转到文亭身上,突然嘿然一笑,凑文亭身边,撞了撞他,“干嘛呀,突然这么好奇?”
文亭清咳了一声,捏了捏掌心的书,道:“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向宁盯着文亭,说:“随便问问?亭亭,你可从来不问和你哥没关系的事,”他突然想到什么,搂着文亭的肩膀,说,“你是不是想通了?”
文亭挣了挣,没来由的有点面热,说,“想通什么?”
向宁说:“想通别整天围着你哥打转啊,文亭,你是不是瞧上哪个姑娘了!”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哪有人整天和哥哥黏一起的,又道:“我想想啊,咱们弄口卖花的姑娘?我上回见她送了你一枝花……”
文亭哭笑不得,说:“你别乱讲啊,没有的事。”
向宁说:“不是她?那就是隔壁巷子里扎两条辫子的那个?”
文亭道:“不是。”
向宁:“不是她?别的姑娘你也见不着了啊,天哪,亭亭,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