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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万大军停驻在河岸以西五里处,据守两座离辽河最近的小城。
宣亦曦正在帐子里研究沙盘,此处打仗,要看的不只是辽河,还有两岸的山谷山岭,行军打仗讲究的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宣亦郁伏在桌案上,专心画着一副详细到难以置信的地图,密密麻麻的标示和各色的线条,清晰的勾勒出附近的地貌,他不善于经营勾斗,便将自己擅长的丹青笔墨发挥到极致——这样一份能随身携带的羊皮地图看似无足轻重,但在追逐战时方便因地制宜,完全可以在领兵手里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宣亦曦思索了一阵子,紧锁的俊眉终于舒展开,仿佛已经有了主意,他回首看着在油灯下仔细描画的宣亦郁,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意。
宣亦郁专心致志的画地图,没有听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油灯啪的爆开一个灯花,他才缓过神,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朝宣亦曦淡淡一笑。
宣亦曦拿剪子修了灯芯,帐子里顿时亮了不少,他端了一盏温茶过去,“大哥,喝些菊花茶吧,明目清火,画完了这一幅你就早点休息,这些日子让你跟着我四处奔波,也没个消停的时候。”
“我除了能画几幅地图,也帮不上什么别的,你就别管我了。”宣亦郁浅浅啜了一口茶,清新淡雅,用的是苏阳特产双色菊,大概是今年秋季的新茶,所以香味极正……自己不过提过一次,没想到宣亦曦就放在了心上,这些天这么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双色菊。
宣亦曦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水,盘膝坐在宣亦郁的对面,帐子外远远传来Cao练军队的口号声,还有军帐区来来去去的巡逻兵的脚步声,帐子里却愈发显得宁静温暖。
“大哥,我以前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能正大光明的坐在这里,看着你的一颦一笑。”宣亦曦主动握住宣亦郁闲着的左手,让宣亦郁心头一跳,差点儿走歪了笔,他红着耳朵嗔道,“干嘛突然吓我,刚才那一笔下去,大约就得重画了。”
“一开始我有些恨二哥,我恨他用你来威胁利诱我,恨他争不过我,就拿一些下三滥的手法出来……可是上次见到他,我却隐约觉得,他是为我好的……那个皇位,没有一副铁石心肠真的太难熬,我的性格注定不适合皇位,能和你逍遥山水、自在快活的过日子,才是我最想要的,看来二哥比我更了解自己。”宣亦曦叹了一声,“只可惜柳絮没能和二哥在一起,二哥现在倒真成了孤家寡人,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凤城面对那个冷冰冰的皇宫时,会是怎样一种心境?”
“人各有所求,宣亦辰选了一样,就自然得放弃另一样,怨不得谁。”宣亦郁想起自己曾对宣亦辰的种种执念痴求,只觉得往事如烟,他落目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身上,这人也许孩子气,也许莽撞直白,可他最爱自己,他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属。
“父皇最想看到的,莫不是我们四兄弟相亲相爱,幸好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我们尽释前嫌,不然此生,兄弟之情始终会是我心中的遗憾。”宣亦曦感慨道。
“是啊……”宣亦郁想到此,心里也不免喟叹,世事无常,一年以前,他绝不会相信自己还有一个沦落在外的三弟,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暗恋会无疾而终,竟牵上了另一个人的手。
烛火摇曳下,彼此的相望更带着珍惜和庆幸的念头,情之所至,欲之所终,正当两人的头越靠越近时,外头突然传来花间照的声音,“咳咳,我怎么每次都扰人好事……”
宣亦郁立刻脸红成一片,堂皇的松开宣亦曦的手,头都快抵到桌上了,拿着笔假装在认真描绘地图。
宣亦曦则是满脸无奈,他高声道,“都快进来吧,我正好想出应对南桁渡河的计策,你们来帮我参谋参谋。”
第四四章 风向突变
燕肃澜回去时,月亮已经走到了西天,薄薄的半月悬挂天稍,清晨的凉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在人的衣襟上结了一层露水。
燕飞睡得警醒,听到院子大门响动,便披了件衣服开门去看,见是燕肃澜,马上恭恭敬敬低头道,“宫主。”
燕肃澜淡淡点头,“他昨夜几时睡得?”
“约摸丑时,睡前也伺候主子喝了宁神汤。”
“知道了,你下去吧。”燕肃澜轻轻开了房门走进去,又迅速关好门,免得寒风窜进来让柳居奇着凉,他脱了外袍,用内里逼得身体暖烘烘的才上床躺下,伸手搂住柳居奇,把掀开的被角仔细掖好。
“你回来了……”柳居奇迷迷煳煳的感觉到身旁有个热源,便七手八脚的缠上去,在对方肩膀上蹭了蹭口水,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感觉到父亲就在身边老实起来,涨涨的不适感一下子消减了许多。
“快睡吧。”燕肃澜搂住柳居奇,骗他说,“外面还是满天星子,估计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嗯……”柳居奇满足地含煳了一下,怀孕总是要比平时更消耗体力,更何况他每天都在制作武器劳心劳力,所以他很快就重新陷入深眠,吐着小舌尖的样子又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