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闻砚张了张嘴:“……也是。”
他将头转向另一边,没过多久又忍不住往云西洲这边瞧,云西洲跟夏含聊完天,他察觉到萧闻砚不清不楚的视线,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后来就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云西洲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西装外套,旁边的人穿着西裤白衬衣,腿上放了个laptop,正在看一个文件,云西洲一动,萧闻砚的视线立刻紧张地追过来:“吵醒你了?”
“几点了?”
“六点半。”
“你怎么不叫醒我?”
“怕你问。”
“嗯?”
“怕你问‘你为什么叫醒我,长了腿不能一个人下车吗’?”
“……”
云西洲刚醒来还有点迷糊,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他立即道:“我也没有这么无理取闹吧?”
“你没有,是我小人之心,”萧闻砚反应很快,“饿了吗?约的人快到了。”
云西洲忍住了好奇,直接推门下车。萧闻砚订的这家餐厅,云西洲听夏含推荐过,但由于价格太昂贵,一直没有来。萧闻砚要让他见的人肯定是贵客,他没觉得意外。
餐厅的装潢风格是他喜欢的,云西洲坐在位子上,脑袋终于稍稍清醒了一下。这几天他画作业画得头晕脑胀,灵感阻塞,他睡眠不是很好,也微微有些烦躁。
跟教授次次理念碰撞也有点耗神,他试图接纳别人的观点,可发现自己虽然年轻,但依旧很难。
萧闻砚趁他走神的空档为他点了杯喝的,等云西洲回神时,侍者恰好端上来。云西洲小口啜着,萧闻砚忽然问:“有心事?”
“没有。”
“你看起来心不在焉,坐下来以后已经叹气三回了。”
云西洲掀了掀眼皮:“不想跟你说。”
萧闻砚一笑:“好,那等你想倾诉了,我随叫随到。”
云西洲没搭话,他随着门口的动静看过去,一眼看到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四十岁左右,有些眼熟。两人对上视线,云西洲眼眸铮铮地看他朝这边走了过来。
待这人站定,云西洲才猛地想起来他是谁。是那个在拍卖会上高价拍走自己画作的Laurence。
而此时,萧闻砚已经起身跟Laurence握了手,打完招呼,他介绍云西洲给对方认识。
只见这位只在照片中见过的人打量了云西洲一会儿,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他这么年轻?”
萧闻砚解释道:“您成名时和他差不多大。”
云西洲这才反应过来,正式介绍自己:“您好,Laurence先生,我是一名大三学生,一直仰慕您的画技和才华,很高兴与您见面。”
Laurence冲他一笑,笑得很客气,又有些奇怪。云西洲一开始不明白原因,点完餐后渐渐发觉Laurence对他这样看起来死板执拗的人似乎没什么好感。
云西洲一直刻意忽略他话中的刺,语言间的隔阂太好伪装,原本毫无破绽,直到Laurence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学画画?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对画画感兴趣?”
云西洲刚要开口,萧闻砚已经抢先一步道:“因为有复杂的感情想表达。并不是每一个画家的性格都张扬带刺,有的人温顺谨慎,不代表他对创作故步自封,个性与才华并不冲突,艺术需要的是想象力和感知力,是温和,是细腻,从来都不是‘全世界都无法理解我’的神经质。过度追求不同,故意塑造个性,太刻意地疏远主流世界观,并不是创作的初衷。而且,单单因为个性否认一个人拥有的才华,那太愚蠢了。”
听惯了萧闻砚左右逢源,乍一听这些毫不留情的话,连云西洲都觉得刺耳,他内心有些触动,抬眼瞧了瞧Laurence的表情。
萧闻砚看似陈述,实则抛出了一道题目。如果Laurence为此而生气,那就代表他自己也知道所谓的性格古怪是他自己硬生生立的人设,他与众不同的个性完全是禁不起推敲的伪装。
餐桌上静了一会儿,Laurence忽然放声笑起来,笑完他说:“这顿饭总算有意思起来了。不过我想知道,萧,你和云是什么关系?”
萧闻砚看了看云西洲,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比朋友更亲近的关系。”
云西洲低头喝了口东西。
Laurence见得多了,马上意识到什么。可看云西洲与萧闻砚的互动,不像恋人,说萧闻砚正在单方面追求对方,也觉得距离真相有差距,不过他最喜欢看别人喜欢而不得。
二十岁时,他被心爱的女人拒绝,二十五岁,他接到对方结婚的请帖,自那以后他便被心底的偏执折磨,见不得其他人恩恩爱爱。
他的画也因此变得Yin暗扭曲,过了几年才逐渐找回原本的风格。他是老师最出色的学生,他一直这么认为,媒体也这般评价,所以总是自视甚高,面对年轻一些的晚辈就忍不住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