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教授笑了起来,他看向章禄元:“我说什么来着?跟着云菁长大的儿子怎么可能不会说话?还跟我说西洲很内向。”
“看来还是我想得片面了。”章禄元说。
云西洲为自己解释道:“我爸没有说错,我平时话真的很少,只是碰到想亲近的人,就喜欢说很多话。”
霍教授这个年纪已经阅人无数,他不觉得这个晚辈是在恭维,相反,这份自然的真诚非常难得。
章禄元来之前就点好了菜,霍教授吃着自己的营养餐,继续和云西洲聊天,聊云菁,聊R大,聊艺术学院,也聊云西洲自己。霍教授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还吃不吃梦想那套,便问了个问题试探他:“西洲,你当初学画画是为了什么?”
云西洲诚恳地说:“为了让我妈妈开心。”
章禄元一下子握紧了筷子。
云西洲继续道:“这么一听好像是我妈妈把这份爱好强加给了我,其实不是那样。我妈妈一直认为,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他自己的一张名片,独一无二,别人模仿不来。有的人名片上写着各种各样的头衔,身份与地位是他们区别于其他人的标识。而画画就像是我有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卡片,但上面的东西又在告诉别人我对我眼中世界的认识,是一种坚定而独特的内心输出,但这种输出不是强加的,是潜移默化,是跟知音的随机碰撞,这也是如今高清相机横行,画画这项艺术却依旧存在的原因,它代表了画家的主观意识,能将主观传递出去的才是一张漂亮的名片。”
“不错,”霍教授赞赏地看着他,“我孙子也时常问我,相机拍得那么清楚,为何还要给人画像,再画也没有相机拍出来像。那时候我孙子还小,为了方便他理解,我就跟他说,因为画画可以画出这世上不存在的、只在人想象中的东西,我现在一想,又觉得这样的解释太狭隘。就算是替代不了相机的真实,画画也意义非凡,就像你说的,它是一种表达,又不像说话一样直接,画画是愿者上钩的事情,你懂我的画,那我们是朋友,你不懂,我们是另一个层面的朋友,都不影响交往。”
章禄元没想到云西洲会在霍教授面前这么落落大方,他顿感欣慰,同时心里又涌起一股歉疚。这个孩子从未拥有同龄人无忧无虑的童年,他早早长大、被迫飞快地摆脱稚嫩,刚进青春期就长成了成年人的心性,学会了坚强和承担。但他有时候竟还觉得他不够懂事,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章悦林娇生惯养一身坏习惯,他和林宜却觉得更要好好保护。
两个差了六十多岁的人相谈甚欢,护工担心老爷子说话太累,一直提醒他喝水,云西洲便停下来,两人都喝了点水。
又聊了聊,云西洲见霍教授反应明显比刚才慢了许多,于是他轻声告歉,说去一趟洗手间。
完成了母亲生前的一个心愿,云西洲一路都很开心,直到在走廊尽头遇到一个熟悉又威严的身影。那张脸与这段日子日思夜想的人很像,只是要苍老许多,他的脚步顿住,那个人也正朝他望过来。
云西洲没有跟陆董正式见过面,他垂了垂眸,打算越过他走进洗手间,没想到对方忽然出声将他喊住:“你是……云西洲?”
云西洲回过身来,点了点头:“叔叔好。”
“你认识我?”
陆董这种身份的人会主动找他说话,云西洲觉得这个招呼打得有点奇怪,他警惕起来,简单地说:“陆旭初跟您长得很像。”
“是吗?”陆董一笑,“但就是不够听话,不过这段日子想通以后也消停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之前陪过他一段日子,听说你们分开的时候你还送了他一份礼物,他年纪小不懂事,你跟叔叔说吧,想要什么?钱也好,什么也好,只要是我们陆家有的,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云西洲平静地问:“我要阿初回来,您肯给吗?”
陆董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闻言脸色变都没变,甚至还笑了一声:“说点实际的,陆旭初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我再去棒打鸳鸯就不好了。”
“棒打鸳鸯……”云西洲笑着重复了一遍,“您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还差这一回吗?”
“你是指拆散你和陆旭初?那你可冤枉叔叔了,”陆董说,“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萧闻砚,他做了什么才从我这里换走百分之三的股份,叔叔本来不想说这个,但又实在担心你年纪小容易上当——”
“什么意思?”云西洲打断了他的戏。
“意思就是当初我和萧闻砚商量要拆散你和我儿子,他一口答应,酬劳就是我把陆氏百分之三的股份给他。”
怪不得。怪不得萧闻砚这段日子忽然这么殷勤,对着他大方地砸钱,还说要把陆氏的股份抵给他,云西洲当时还好奇,他一个前年刚上任的总裁怎么会这么大方要把好不容易得到的股份转手给他,原来真相是这样。
说不上失望,只是忽然解开了心里的一个疑惑,萧闻砚的所有反常和卑微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原来是为了股份,为了钱。
像萧闻砚这种利己主义的人,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