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青色的石阶上,黑色的靴子不轻不重地落在那一层白毯上,印出的脚印不出片刻便被覆盖得不留一点痕迹。缓缓前行的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外罩银灰色薄纱,若不是那规规矩矩束在头后的黑发,在这一片雪白里,很难辨清有这样一个移动的人。
君无涯面色凝重,虽说穿着青山素雅的弟子制服,却也掩不去身上残留的血气,回想着师父的话,艰难的抉择摆在他的面前。
沉思间冰凉的雪花罗落了他满头,抬起脸,石阶一旁的峭壁上生出一棵斜斜的歪脖子树,此时那粗壮的枝干上正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与初见时的端庄形象不同,那笑弯的眉眼之间带着几分狡猾与得意。看到女子从树上跳下来,君无涯下意识张开了双臂,女子稳稳地落在石阶上,溅了他满身的雪沫。而他张开的手里则被扔了一个酒壶,女子抱手靠在树上,言语间尽是轻佻:“道长,来一口么?”
君无涯拧开酒壶,热辣的酒ye流入他的喉管令他轻咳了一声,这不知是从哪个酒摊买的劣质酒,可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不出来的,他把酒壶递回去道:“多谢老祖。”
女子打量他几眼,浅笑盈盈:“道长好好捯饬一番,倒是俊俏。”
君无涯有些脸热,他沉迷练剑,平时少于门人接触,论辈分,他是掌门的弟子,门人们自然是不敢与他开放肆的玩笑的,可是论排行,他又是师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因而大家都对他格外包容。于是转移话题道:“不知老祖前来所为何事?”
女子自顾自地走上前,君无涯忙跟上去,只听道:“自然是来找小叶子聊聊我们的恩怨情仇。”
君无涯愣了一下,心中弥漫出一股涩意:“师尊现在应该在炼器房,我可领老祖前去。”
女子回眸一笑道:“你倒是个孝顺的晚辈,也不怕我是来寻仇的,就这么把我领进去了?”看着君无涯呆呆愣愣的脸,又道:“你可唤我燕姬,总觉得老祖这个称呼把我叫得跟个老头似的。”
燕晗的灵田里,无痕的灵体发出浓淡不一的光芒,燕晗:“小无痕,你这么一直闪闪闪是什么意思?”
无痕化作一个小小少年浮在那层叠的灵力之间,小脸上一本正经:“主人,大概是因为我的脸皮太薄吧。”
燕晗:“我觉得你变坏了。”
无痕钻进那如云如雾的灵力中,隐匿了身影,“燕姬姑娘,我已经有主人了,请你自重。”
踏进熟悉又陌生的山门,燕晗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叶观在的地方,君无涯沉默地等在门外,心里却在纠结着若是这两人打起来他应该帮谁。
而门内炼器的人却是吓得差点把地熔浆倒在了自己的手上,八字小胡子上下抖动,连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流......流云师祖?”
燕晗一把撸开裙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一旁休息的椅子上:“不错嘛,小叶子,一眼就认出来了。”
被叫做小叶子的人瞬间从储物囊里拿出一个罗盘开始推算:“不对啊,我之前算的结果是你应该飞升了,哪里出错了?”
燕晗一把按住了这人继续推算的手:“好了,我找你有事,你这些玩意儿以后再研究。”
叶观一副认真听教的样子,燕晗道:“我这里有一个谜语:灵剑隐青山。”
看着叶观迷茫的眼神,燕晗恨铁不成钢道:“你给我好好想想,青山的剑阁里有没有比较特殊的剑。”
叶观摸了摸胡子:“那里面的剑都是历代前辈陨落后流下的,要说特殊,哪一把都很特殊啊。”
燕晗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自己找找。”
叶观正色道:“那我立刻去安排......”
燕晗看他一眼:“不用你安排,你小徒弟在外面,我跟他说我是你的旧情人。现在我要去找他安慰我这颗被负心人伤得千疮百孔的心了。”
叶观的脸顿时扭曲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心惊的回忆,只能在心里同情一下自己的小徒弟,然后义正言辞道:“小徒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师祖担待。”
燕晗刚踏出了房门,闻言只是笑道:“小叶子,你忘了,我可不是这里的客人。”
叶观看着重新合拢的房门,眼中带了几分沧桑,这个人高高在上,又离开了太久,以至于他一时都忘了燕流云是青山的弟子,时间带走了一个个旧人,此次相见以后,也不知以后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叶观摇摇头,继续去摆弄自己的罗盘了。
君无涯看着女子出来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可是女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哑巴了,她说:“我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不知道长可否收留?”
这本是极为正经的一句话,可君无涯性子本就有些不羁,只是在这位前辈面前有些拘束,有些隐匿的心思便在此刻浮了上来,以至于他毫不犹豫道:“我只有一个房间。”说完才发现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青山那么多客房,哪会少了客人休憩的地方呢。
女子却是浅笑着接了他的话:“我可以睡你房间的横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