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来各殿送饭菜的侍女们唠嗑了一阵后,他话题一转,就问起了那位娇媚动人的合欢宗宗主。
可一名侍者却是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宋公子您还不知道吧,听说那位相宗主失踪了。”
“不见了?”宋情神色微怔。
侍者道:“前些天,我听守山的说,合欢宗的弟子来闹过,说他们相宗主来了天门宗后,并没有回去,上山要来讨人了。不过我们宗主说了,相宗主已经下了山,所以究竟人去了哪,谁也不知道。”
宋情脑海中浮现那道红衣身影,倏忽间,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说不清这种怪异感从何而来。接连数日,宋情每晚在梦里都见到那日情景。
神色惨白的相玉芙,还有……沉着镇定,看不出喜怒的顾明烟。
相玉芙失踪这事,宋情也不敢问,冥冥中,他总觉得顾明烟肯定会搪塞过去,包括清竹。
这主仆二人,总在他问起过往之事时,敷衍应付。可除去顾明烟,宋情又不知该与谁人说去。
自从那日后,宋情无事便去后厨闲逛,清竹只道他是去寻些零嘴,日子久了,倒也不再劝拦。
宋情与这帮伙夫侍者愈发熟悉,他也从他们口中知道些许天门宗秘事。比如,后院西北角那处小院子。
宋情细细观察过,侍女每日送去的伙食极差,只有一碗清粥,不像养人,倒像是吊着命一样。
他旁敲侧击,可侍女却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
腊月最冷的一天,宋情终于悄悄跟着侍女身后,进了那处小院子。
侍女很快便从里面出来。人走后,宋情悄悄靠近门,推开门。
迎面而来是一道混合着腐烂与中药的味道,宋情当下胃里翻腾。只是他压下那股欲呕的感觉,放慢步子向里面走去。
床上有人在咳嗽。他咳得很厉害,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一股恼都咳出来。
是个老人。宋情一颗心绷得死紧,床上那人头发灰白无光,全身佝偻蜷缩成一只虾般,全然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人身上竟然只盖着一张薄被。
如此寒冬,宋情的床褥早已用上蚕丝被,底下还生起火炉,躺上去暖烘烘,惬意极了。
可没想到,天门宗内竟然还有人受冻,还是个老人。
宋情心怦怦跳着,他小心翼翼往前,试探着问:“老先生,你、你还好吧?”
他这一出声,床上那人突然停下所有动作。紧接着,散乱不堪的鬓发内,露出一双浑浊的眼。
黯淡无光的眼珠子在见到他时,骤然一缩,然后他突然大喊:“贱、贱人!你还没死?!”
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恨意,宋情对上那张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站在原地许久,双目瞬间变得空洞,只是木然地听着一声又一声“贱人”。
片刻之后,他仿佛才回过神,仓惶后退间,却撞上一具温热的躯体。
熟悉的气息围着他,男人搂着他,还是那副温柔的面孔,“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宋情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顾明烟,愣愣问道:“他……”
“等我们出去再说。”顾明烟说着,边搂住他往外走。他们身后,是一声声“贱人”的怒骂声。
重新关上的房门隔绝了所有不愉快的声音。
顾明烟牵起他的手,慢慢在走廊上走着,外面是纷天的雪夜。
顾明烟像是早就知道宋情想问的话,他用着平静的声音将一切娓娓道来。
被关在门之人,是他的父亲顾修平。早年,他父亲曾经做错了一件事,晚年愧疚不已,最后竟然是疯魔了,开始说胡话,甚至让人每日只送清粥吊命,以此来赎罪。
“小情,此事关乎我爹威名,所以一直以来,我从未告知于你,还望你莫要介怀。”
温柔的宗主看向爱人,却发现身后之人一直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是何反应。
“小情?”
手上稍稍使劲,顾明烟眼底掠过一抹Jing光,“怎么了?”
被他握住的手微微一震,随后那人抬起头,却是疑惑的神色。
宋情歪着头,显然顾明烟的话让他觉得困惑,“明烟,你不会是在骗我吧?他……真是你爹?”
顾明烟深深叹息,“我为何骗你?我爹此事本就不光彩,跟你说也是怕你觉得我侍亲不孝。我曾劝过他,但他执意要受苦赎罪,我除了遵从他老人家的心愿,根本别无选择。不孝这个罪名我认了,只是小情,”
他停下脚步,握上爱人双肩,言辞诚恳:“我从来都不想骗你。”
宋情目光微动,很快,他依偎进男人怀里,声音透着几分甜蜜,“嗯,我相信你。”
双手抱紧怀里之人,顾明烟贴着宋情的鬓发,轻轻烙下吻,眼底尽是喜色。
而他不知,他怀里的那双眼,骤然变得冰冷。
第133章
白烟从黄铜拉丝兽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