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发现门是带关的,一推就开了。
“遭贼了这是?”蔺志在后面问。
潘宜沉直觉不妙,走到推拉门口,连天横那张结婚照不见了,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亲爱的,你回来了?”
潘宜沉就看见新婚燕尔的他坐在沙发上,黑眸慵懒,手臂搭着靠背,以一个非常闲散的状态交叠双腿,头发全用发油往后梳理,白衬衫黑西裤,戴着漆皮薄手套,鞋头发亮,他那衣架子身材穿这一身,俊美非凡,十分潇洒。
于是他像七八年前初见一样,浑身过电了。
这次是气得!
连天横刚看见他,心里还不合时宜地甜了一下:小潘离开他,没心思打扮呢,穿一件不合体的军大衣,一顶老头戴的羊剪绒帽子,灰扑扑的大拉毛围巾,跟后面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处对象啊。
蔺志有点不高兴,“你家有人,为什么不早说?”
潘宜沉马上说:“我不认识他。”
“你、你这是私闯民宅啊!”蔺志指着沙发上的不速之客,很是愤怒。
潘宜沉三两步冲到座机面前,拿起话筒,毫不犹豫地报警:“喂,警察叔叔,有人闯到我家里,赖着不走……就这么回事儿!”
三十分钟后。
两个人并排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潘宜沉提前让蔺志回家了,别惹上这个臭流氓。
“说说,你们俩什么个情况?”一个大盖帽抬起头,额头上现出几道很深的纹路。
“我是他男朋友,他和我闹点小别扭。”连天横交代。
“哟呵?”仿佛瞧见什么新鲜东西,大盖帽停了笔,用探究的目光来回扫视他俩。
“你变态狂啊!”潘宜沉大叫道。
警察也看出来了,这俩人关系确实不简单,拿自来水笔尖指着俩人,说:“同性恋,流氓罪,你们俩一块儿拘留三天,非法入室,你,十五天。”
潘宜沉刚才那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他个法盲,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连天横留案底,结结巴巴的:“非得选一个啊?”
“什么叫选一个,菜市场挑黄瓜呢?是什么就是什么,想好再说。”
潘宜沉这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低头绞着衣边,很踌躇。
“让你非要报警吧?”连天横冷笑着瞥了他一眼。
他可怜兮兮地说:“你们是警察同志,我们也是同志,同志何苦为难同志啊?”
警察一愣,道:“嘿,哪来的歪理!”
最后连天横借了个座机,拨号过去:马叔,是我小连,嗯,婶手术还行吧,那蜂王浆吃了吗,记得搭着松花粉啊,那就好,嗯、嗯……我搞同性恋被抓了,来捞我。
听得满屋子人瞠目结舌。
最后,还是给他摆平了。
“警察叔叔你留个电话给我呗 ?”潘宜沉搂着他胳膊,很亲热的样子。
“干什么干什么,我结婚了我有爱人的啊!”
那时候,同性恋还是一种资本主义病,自由思chao化的产物,是个人都避之不及呢。潘宜沉只好松了手,尴尬地吐吐舌头。
“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走吧小潘。”连天横握着他肩膀,推开大门出了派出所的大院。
潘宜沉默不作声就把他挣开了。
行吧,连天横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蹲在墙角一动不动的。
他去把人给提溜起来,皱眉道:“怎么了?”
潘宜沉时隔一年的情绪猛然爆发出来,就跟吃了两斤冲天炮似的,冲着他大吼大叫,外加拳打脚踢:“我让你结婚,让你结婚,你结你妈逼的,你个死贱人!我/Cao/你祖宗十八代!”
他这会情绪完全失控,连天横看着也可怜,只能任他打骂,等他发泄完了,才抱着他,说:“假结婚,假的你不懂啊?笨!”
潘宜沉满脸通红,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弄得那大衣上全是口水,趴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骂:“姓连的王八蛋啊你……”
他哭完、闹完,心也冷了,慢慢地推开他,反正今天怎么样,也下定决心不能让他进门!
忽然间,连天横口袋里掉出一个东西,原来是个小塑料盒子,他捡起来,打开这盒子,里面全是水果硬糖的玻璃彩纸,在阳光下五光十色,亮晶晶的,足足有百十来张,连天横就拿着那个小盒子,跟外国电影里求婚似的,握起他的手,谦卑地说:“小潘,我把烟戒了,糖纸都给你攒着,你原谅我吧。”
潘宜沉抬起袖子抹了把泪,咬着牙哭得抽抽的,连天横又带他吃了整四两馄饨补充体力。都怪他没出息,几个破馄饨,就把他结冰的心给烫化了。
“身份证,拿来。”他脸蛋上还带着泪痕,嘴角撇着,手掌摊开,下军令似的。
连天横就掏出皮夹,想也不想就把身份证抽给他。潘宜沉就把那卡片丢在热汤里,泡烂塑封,油渍把里面的纸给浸透,手写的墨迹也模糊了。
又伸出手:“钱包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