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坐下,手搭在桌边,许知微注意到他带了一块劳力士的表。不过这不能说明什么——经济情况良好却抑郁的人并不少。
许知微开始为他问诊,才问了两句便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又看了眼病人的名字——“阮子昂”,是个陌生的名字,他没有一丝印象。
“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许知微把心里的一点疑惑放到一边。也许这个人只是和他认识的某个人长得很像。
“这周刚开始的,”病人说,“最近很多事情不顺利。”
年轻人语速略快,说话清晰有条理。他说自己喜欢上上司,上司对他非常好,他也把自己所有心思都用在了工作和上司身上。在和上司的相处中,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虽然事业做得很大,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不管多忙,都会注意照顾身边的人……”他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表,“这是他送给我的年终礼物。”
许知微不太懂表的款式,但是这块绿色表盘的劳力士看起来很漂亮,一定价值不菲。如果是普通人送这样贵重的礼物,足以说明感情,但对一个出手阔绰的富豪来说,这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馈赠。
许知微继续询问:“然后呢?他有没有对你……”
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如果被富豪玩弄,会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
年轻男人沉默片刻,才说:“没有。问题就是,他什么都没有做。我对他挑明了之后,他立刻疏远了我吗,把我踢到外地去。全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所有的感受都是我的错觉,他根本不愿意真正接受我。”
听起来是个常见的暗恋不成的故事。
许知微不能判明这话的真假——有时候病人会矫饰事实。明明是受伤害的人却甚至会产生一种自责内疚心理,把过错归结为自己。他不确定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这种情况。
他仔细观察病人的体态神情,确定病人的情绪较为稳定,又给病人做了量表。
一番仔细问诊之后,许知微诊断年轻人没有抑郁的症状,最后只给他开了一点安眠药。他一边说着些宽慰的话,一边开药。
“许医生,我是特意挂的你的号。”病人说。
许知微没有太在意。他和思嘉学姐有一个公众号,现在小有名气,有些病人确实会因为这个知道他来挂他的号。
“是吗?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许知微说,“我看你有点脸熟,不好意思,我有点想不起来了。”这种一件事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的滋味太难受了,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力不如从前了。
年轻人音调比刚才高了些:“我一直都关注着你。虽然许医生您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而且很了解你。”
许知微听这话,正在敲字的手一顿。这话听起来有点诡异。他又看向病人,不由自主挺直了背,他在考虑是不是该给这个人重新评估Jing神状态。
阮子昂目光灼灼:“我喜欢的人,我的上司,就是顾衡。你应该还记得他吧?”
许知微脑子里嗡一声,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么戏剧化的一幕——他前男友的……随便什么人,还把他当做情敌,甚至在他上班时间跑来,不知道是示威还是试探。
他无言以对,并且认真思索如果对方接下来有更激烈的表现是不是该叫保安。
“我没有恶意,”阮子昂说,“我只是一直听说你,但是从来没有和你直接接触过说说话,所以心里很不甘心。我只是想亲眼看看能让顾总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是什么样的。”
许知微愕然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恼火。这是浪费他的时间,更是在浪费其他等着看诊的真正的病人的时间。他蹙着眉头,沉默不语,只是将药方交给阮子昂,直接叫号下一位病人。
阮子昂没想到许知微的反应这么呆板,竟然一句话都不给他。他原以为能让顾衡这样的人铭记在心的人,应该像一团不会熄灭的火,在听到顾衡名字的时候就迸射出光,而不是此刻这样平静漠然,甚至躲过他的目光,不愿意与他目光交接,像个木头人。
下一位病人已经走到诊室门口,阮子昂只能起身,在离开前低声说:“我真为自己和顾衡感觉不值得。你可能永远不会明白,我愿意把什么都给他。”
许知微没有再给阮子昂一个眼神,集中Jing神看下一个病人。直到中午吃饭时候,他才终于有空闲好好消化这件事,结果越想越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在医院,他一定会把阮子昂骂一顿——“你们两个的感情纠葛,关我屁事!顾衡这个人一
向有那个装情圣的病。你搞不定顾衡,不要赖到我身上。我早就不奉陪了!”
然而吵架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许知微又不可能再去找阮子昂吵一架,这怼人的话憋在心里,让他食欲全无。对着餐盘胡乱戳了两口饭就吃不下去了。坐在他对面的小医生问:“许老师,你不吃了吗?”
许知微把自己那碗没动的蒸蛋给小医生:“吃不下了。”
戒烟那么久,他难得今天又想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