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易家歌把账本合起来扣在一边,眼神下意识的往禁闭的门缝一瞥:“你跟小梁去做,多一个人都不要,做干净。”
纪云站起来,往下拉了一把帽子:“你放心。”
易家歌点了点桌子,起身拉开了后边的储藏间的门:“进来吧。”
“她的病好转了太多了”等纪云进来,他将门关上。坐在了一只梯子上,他指了指凳子让他坐:“当时怪我心软。”
易家歌从怀里掏出一只烟盒,一打开才发现是空的。随即自嘲地笑:“家里那个不让我抽烟,说是不习惯这个味。”
纪云才想起来易家歌家里的“夫人”,那人的位置似乎很尴尬,他看了看烟盒:“你走,也会带着你夫人?”
“带个屁!她可是混得比我好。我不会让她知道。”他把烟盒放进了纪云手里:“这个我用不着,你以后拿着吧。”
“你好像很尊敬那个日本人。”纪云捏了捏那个软盒子:“现在抗日的风声紧,别招到自己的身上。”
“她人不坏,嫁给我也算是一辈子都毁了。再说她背景那么厚,我不尊敬她,日本人先杀了我。我是个商人不是军人。吃日本人的饭,就得看日本人脸子。窝囊!”易家歌垂下眼睛,在新长出的胡茬上揉了揉,硬拉拉的。“等我走了,公司财产都转移给你,律师已经找好了。”
“对了,我要走的事,谁也不能说。祝言仁也不行。我们身边有党务的眼睛,”他解释:“专门冲我来的。可真他妈看得起我。”
“是谁?”他这样一提,纪云也有了一股被监视的感觉。他最近也能感觉到。有人暗中盯着他,可看过去,就好像是错觉。那人来头应该不小,是经过特别训练的,这样一缩小范围便不难猜,是他们的老上司派来的。
他直觉易家歌是知道的:“小梁?对不对”
易家歌的表情已经给了他答复,“那为什么还用他?”纪云不解了。
“军统的心思就好比假寐的曹Cao,”易家歌耐心地解释,说出的话全是无奈:“梦里也杀人呐,不到万不得已,你的行动不要瞒着他。况且,小梁绝对不是唯一一个。我的一举一动,那些人都看在眼里。不带他,他就起别的心思。”
“这次不要用毒,用枪。别打头,让她走得漂亮些。”他说完往门口挥了挥手。示意他走。
贺天干的家在赫德路,一家破烂的单院。没人的时候闯进去,轻而易举。老傅张望了一会,在贺天干出门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看向乌云弥漫的天空,叹了一口悠长的气,像所有失意的老者。等贺天干的身影在巷口消失时,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怀表,七点半钟。
“这家的主人现在是做什么工作?”街边的车上,一双细长的单眼皮观察着老傅。
副驾驶上的保镖看了看门牌:“确定这家就是贺天干跟祝莺仁。贺天干现在苏州银行做保镖,祝言仁介绍的。”
“活动规律。”他理一把短短的头发,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副驾驶一板一眼:“每周六周日休班,周六下午三点会去四马路请私人医生,约三点半到家。上午九点左右会去买药,每次都是到辣斐德路的中药铺。走着去,因为等煎药要晚一些。约中午十一点回家。”
“要是你,你什么时候来捉他们家的人。”曼无边突然来了兴致,往前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手臂搭在上边。
副驾驶没见过他这副样子,简直惊颤了:“他上班的时候。”曼无边今天开怀极了,笑得像个顽皮的孩子:“不,不,你们盯得不仔细。天津贸易洋行保镖很多,他一定会借着别人替班回来看。”
“安排两个人,周日一个去药铺,咱替他付钱,让老板提前给他准备药,一个在他家附近,等他们动手的时候提醒提醒他。”他两只手撑着充足摆设的权杖在车上一点:“回去,等着看戏了。”
36、莺莺
周天上午,纪云与小梁都起的很早。祝莺仁也早早醒了,她大睁着眼睛看着墙,听见地上起身的声音。她轻盈的转过身子,往地上看着,温柔的笑了。
贺天干一愣,对上了她的眼睛,他那么想爬山去,抱抱她,再亲亲她。也或许她并不想温柔,只是长了这么一双温柔的眸子。她缓缓的歪头,像是寻常的早上,看向丈夫的妻子。那么寻常的聊天:“你要记得去水儿林西一趟,我父亲在那。他总是说冷,让我想办法埋了他。”
贺天干那些冲动渐渐冷了下去,祝莺仁依旧是疯。想着,他慢慢爬起来。祝莺仁有些艰难的探着身子拉住他的手腕:“早点回来,我想吃起士林的甜面包。中午带一只回来吧。”
“好。”贺天干在她细软的头发上抓了抓,傻笑着给自己多添了些钱。他想要多谢谢那个医生,莺莺的病好了这么多。
小梁弄来一套乞丐衣服,买了一只打着布丁的瓜皮帽。身旁放着一箩参差不一的苹果。抄着手蹲在院门口。
纪云换了一身黑色呢子大衣,黑礼帽,帽沿压的很低。在院子后的小巷来回踱步,云压下来,雨化成雾气汇聚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