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觉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明善一手促成的,想到此处的花语堂气血上涌,却不得不压下怒火,咬牙道:“你到底是敌是友?”
“小僧只是长安城里懂些乐理的闲人,偶尔给贵人们解解梦为生,许是这事做得多了,宫小友灵力外溢,接触到时……”和尚顿了顿,见宫素尚未回神,没有在听三人讲话才继续说道:“虽不愿意,小僧仍得知了她生长于世是何等奇异艰难,便起了与二位一样的心思,不想她的命运再横生枝节。”
“……不止是过去。”颜子觉的话并非询问,而是无比确定,明善笑了笑,一副仍旧是没能遮瞒过去的无奈表情,道:“不过一二分罢了。”
此番哑谜打下来,花语堂自然不清楚,但颜子觉不同,明善的所作所为,他除了阻断某人气运之外,还做了那么多事的动机全都清楚了。
“大部分是小僧自作主张,亦不知此变于终局而言,是好是坏。”这话听起来非常不负责任,好似一时兴起把三个人折腾了个半死,其中还包括他自己。
“为何如此?”不怪颜子觉发问,因为明善几乎是用命来赌的,他与宫素相识不过几天罢了。
明善和尚总是笑着的,优雅动人却没有温度,此刻却像庙里的雕像终于破开,回到了原本的自己。“有些人相识虽短,却值得拼上性命去护一护的,不是么?就当小僧之前没能护好,不想再次经历了吧。”
这俊俏和尚说得话太暧昧,花语堂听得警铃大作,颜子觉却透过明善的眼睛,读懂了同类的想法,从过去没能护住,再也不想有失这一点上来看,他与他是一样的。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他所视之人无论是从前的苏钰,还是现在的花语堂,始终都是他,而明善是透过宫素看到了其他人,那个值得他拼命,甚至改变了他一生的人。
明善此番借由反转之力,让颜子觉入梦直面过去,致使他半仙之体尽弃,连带对复荫镇的影响,所造成的杀孽,完全能让明善下十八层地狱了吧,尤其还是修行中人,必然是加倍偿还。
既窥得一二分未来,那是否又知道自己的终局呢?
“你……”颜子觉顿了顿,仍旧问了出来:“知道自己么?”
明善和尚大笑了几声,坦然道:“大概没多少时间了,所以心隐道长若要找小僧寻仇解恨,还是赶个早吧。”
从颜子觉对和尚明显缓和的态度,花语堂虽未完全捋清楚,也知道此人是友非敌,不然心隐道长肯定与他用剑说话。“长安城的和尚,一天就胡说八道,被你害得半死不活的人是我,寻仇的人也该是我吧?”
“那便是冤枉了,小僧不是长安的和尚,以前是少林寺的和尚。”这样圆滑又俏皮的感觉,是第一次见到的明善没错了,他总在强调他只是来自长安城,其实……应该不喜欢那里吧。
和尚从袖袋中拿出几个小药瓶,在手掌上摊开,说道:“虽然在万花谷弟子面前说这些有卖弄之嫌,但小僧带来的药均为御医所制,效果应当是不错的,便都留给几位了。”
花语堂嗤笑一声忙固定自己的头部转动的弧度,免得眩晕发旋,“把我整得那么惨,送点药就完了么了?管你是少林寺的和尚还是云游的和尚,等我想算旧账的时候,怎么都会来揍你一顿的。”
明明听得人家要打上门来,俊俏的和尚依旧笑眯眯的,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僧在长安城,等候诸位上门寻仇。”
明善将药瓶交给颜子觉后,转而行至宫素那边,半跪在她身前,柔声道:“小友,你的路困难艰险,途中更是变化无常,所经历的烦恼痛苦会比常人多上百倍……命运将你扭曲至此,可你现在……仍这么好,这便是最大的希望和奇迹了。说来惭愧,许多事于贫僧心中无法释然,成了勘不破的心魔,贫僧这辈子是无望的了……”
可惜宫素看不到和尚眼底的温和笑意,那是在花语堂和颜子觉面前都没有的,卸下了所有面具的他。“惟愿小友平安喜乐,岁岁无忧吧。”
和尚正要起身,却被宫素按住了肩头。
“大师,小镇本来的样子是什么?不止是会把人藏起来的土地和房屋吧?你说只有最后的几个人了,其他人都没救了,那大家是……都死了吗?”宫素的手指和声音都在颤抖,她无法想象先前还热热闹闹的镇子,不过片刻功夫,只剩这里的几十人个人了。
和尚不知如何开口。
那一层层积累起来的小小尸骸,连人形都未能长成,就作为祭品被禁锢于此,用来供养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以及别人家生生世世的荣华富贵。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身体不全的吞噬身体,魂魄不全抽取魂魄,若不如此,连冥界都无法抵达,更没有轮回的机会了。
“小友,你没注意到么?这里的人都不是复荫镇本地的居民,他们不是路过的,就是访友的,或者是挤破头想搬入这里的,再来就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那个要找孙子的老婆婆,只怕不是亲生的,而是认来的。”
“大师,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