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境脱出后,和尚不见踪影,只需一眼颜子觉便知花语堂身上未被动过手脚,从接受了乌金葫芦之后,连带身体也有些不同,无需术法,仅凭眼睛就能确认情况,与宫素的眼睛略像,却没有那么大的威能。
然而万事万物,有得必然有失。陪伴他多年,如同半身的灵霄剑,从此便无法使用了。
颜子觉抱起昏迷不醒的花语堂,瞥到了背上那柄通体黝黑的长剑,这柄乌金葫芦幻化而成的新剑,颜子觉为其取名墨离,意为莫离。
踏出庙宇的一刻,所有东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景色与之前并无不同,但就像是被五颜六色的颜料肆意涂抹过一般,墙上地上全是胎儿爬过后遗留的水迹,再加上四处传来的婴儿啼哭,让一切都显得鬼气森森。
整个小镇未被扭曲的地方,便是种植着那棵海棠树的青楼旧址,因为种种原因镇上的居民刻意将之遗忘,荒废多年无人靠近,虽得益于颜子觉当年曾在那里重新布置过法阵,但那东西随着年月的侵蚀,其实并没有那么能靠得住,能够成为唯一的净土,应该是其他缘故。
颜子觉远远便瞧见了宫素,道袍上有不少脏污,虽然失明,但她仍旧凭着声音,到处搜救,然而宫素虽天赋异禀,到底只有十三岁,修为尚浅,运用道术保护自身不受侵蚀影响四处探寻,一次比一次行走得更远,几番下来,体力早已透支。
通过宫素的不断努力,此处已聚集了不少人,除了突遭变故尚未反应过来恐惧发愣的,有七八人将她围在中间,急迫的询问着她,是否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下一次外出是什么时候,若是动弹不得,他们便要自行找人。
先前人少的时候尚且能听宫素安排,但见盲眼少女越来越疲惫,行动力亦每况越下,担心亲朋家人的人关心则乱,人多壮了声势,竟将阻止的纤弱身躯淹没,眼看群情激奋控制不住时……一道剑光划过,将宫素与众人隔开,速度快得惊人不说,激荡而起的风都能刮得人面颊生疼。
“师兄!”宫素凭着脚步声就能听出是颜子觉了,但只有一个人走路的声音,再加上负重不对,她立刻便知道花语堂受伤了,想要起身腾挪出足以让人平躺的地方。
颜子觉眉眼冷峻,世人虽会赞叹心隐道长姿容俊秀,却不敢擅自招惹,毕竟颜道长生人勿进的气质太过突出。尤其在看清现在他使驭的那柄剑后,便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在本能的驱使下仍不由得离它五尺以上,没什么理由,光看着都觉得瘆得慌。
因为惧怕墨离剑,人们自觉的让出一大片休息地来,颜子觉得以将花语堂迅速安置,然后回身按住宫素的肩膀往下施力,说道:“不必。”
“师兄,对不起,都是因为——!”听到花师兄处于昏迷之中仍因为伤口疼痛而发出的低yin,宫素无比自责,她以为造成异象的原因,是师兄离去后她没能守好阵法,顺利引导灵脉力量的缘故。
“非你之过,另有其人。”颜子觉立即打断了宫素的认错,现在情况特殊,周围都是惊魂未定之人,难免会被断章取义,反倒无益。
当初的颜子觉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滋养乌金葫芦,皆因此处蕴有先天之气,无形无象,周流自成,对于这样的天地源气修行者至多借用,但身带邪宝乌金葫芦的颜子觉,却想到将其引流藏纳后加以利用,所以年仅十八岁的颜子觉才能制造出“瘟神”,将流通天地之气的灵地变成尸骸遍布的死地。人乃万物之灵,先天之气极易受到感召,当绝望弥漫,死亡充斥形成巨大的旋涡时,人心才会崩溃至此。
若干年后,朝廷高官的身边的高人看出了此地蹊跷,提议重建小镇,利用否极泰来之势,必保一世荣华,因此城镇的大门,房屋的布局数量,甚至定居此地的居民,全都Jing心计算和筛选过,让复荫镇自身就变成了阵。
但这不过只是表面而已,和花语堂分道扬镳之后,颜子觉与宫素去到的地方,才是小镇的本来面貌,撕开金砖玉墙假象背后的场景。不知多少婴孩与尚未出生的胎儿,被活祭在了镇底,小小的尸骸铺满祭台,积累得一层又一层。
那时候颜子觉便明白了,花语堂的身体灵力卓绝,又因为魂魄与身子并非一体而格外敏感,才会在踏入此地时极其不适,而宫素那样年幼的女孩子的梦里会充斥着众多婴孩的怨念,不是和尚故意为之,而是深受此地影响的缘故,她原本也以为自己是被爹娘抛弃的孩子,与死在这里的小生灵有着一样的想法。
宫素看不见这些,反倒令人松口气。
颜子觉将另一把剑交给宫素,少女摸到剑鞘时不免一惊,连忙向外推拒,但她的力道如何能与心隐道长相比,更何况宫素还有些不明情况。
“……灵霄我无法再用。”若非是与颜子觉相处多年的宫素,旁人如何能听出颜子觉话音中的落寞。
宫素闻言大惊,以为是灵霄剑有损,连忙将剑拔出,用手指细细摸索,却发现并无问题,不免疑惑。
灵霄原是上官博玉为爱徒向藏剑山庄铸剑名师所求,耗费诸多财力心力,后又陪伴颜子觉在纯阳宫修行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