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宫的弟子们对花语堂进行了热情的接待,虽然参观了一天,花语堂却如游魂一般,神思恍惚,食不知味。颜子觉看出了他的心结所在,向他指明了弟子房的位置,并告诉他,宫素住在那边。
算起来宫素从一开始,甚至是魂体的时候,颜子觉便一直在身边了,所以她对他有种天生的亲切感,全心全意的信任颜子觉,而现在,这个无可取代的重要家人,是她的仇人。
如此残酷的真相,她是否承受得住?
纯阳宫位于华山之巅,常年白雪皑皑,晶莹的雪花随着风打着旋儿落在脸颊上,点点冰凉。
颜子觉与花语堂老远就瞧见站在房前的宫素,担心她再添病症的花语堂率先跑了过去,而颜子觉只远远看着他们,一动未动。
仅仅是听见踩着雪的沙沙声,花语堂都还未开口,宫素便已说道:“花师兄,雪地shi滑,跑那么快是会跌跤的。”
她听出了他的脚步声,每个人的习惯,武艺,乃至呼吸都不同,即便现在看不见了,她也能凭借感觉,推测出来者是谁,以此来证明,没有眼睛的状况并非如此糟糕,不想让同门的师兄师姐们太过担心,格外关照。
“是没带钥匙吗?”
宫素摇了摇头,开了门,招呼花语堂进去坐。
房间不大,除了应有的基础家具用品,没别的什么东西,但都是双份的,因为这里曾有两个人居住。望着笑容满面,招呼着他的宫素,花语堂似乎明白了,她迟迟不肯进去的原因。
有太多回忆了,同李慧秀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花语堂拿出了那颗从叶亦涵尸体上捡来的砗磲,他已重新用丝线编过了,可直接作为腰坠挂饰使用。
砗磲虽晶莹剔透,温润如玉,万年不腐,比起其它的宝石奇珍,不算是值钱的东西。因为是苏悦送的定情信物,叶亦涵视如珍宝,至死都未曾离身。
“这东西你见过的,就是我从墓里拿回来的那颗,你收着。”
宫素明白,空气中的凝重,便是花语堂的认真,他是一定要将这个东西交给宫素的,并且有着无可反对的理由。
“师兄怎么突然送我礼物呢?”
“你们修道的人,常常替别人消灾解难,对自己却马虎得很,砗磲有避邪镇煞的说法,戴在身上当平安符用用也好。”花语堂尽量用玩笑一样的轻松语气,望着宫素蒙着眼睛凹陷先去的布条,喉咙却越来越紧。
宫素摇了摇头,将腰坠还给了花语堂。“我不能收呀,这是花师兄的念想。”
花语堂几度张口,想将实情说出,终究没有开口,宫素笑问道:“花师兄是被颜师兄欺负了吗?我替你打他呀,真下狠手打他的那种。”
看着比划着剑招,说要为他打抱不平的瘦小少女,花语堂将她一把揉进怀里,颤声道:“不要老想别人的事,你只需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慢慢的长大就好了。”
宫素被抱得猝不及防,她的脸颊也被花语堂滴落的泪水打shi,略感诧异,她本想询问的,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花师兄身上总是有许多谜团,好似没有真正的高兴过,是一个即便笑着也让人觉得悲伤的人。
“……我会的,花师兄,我会的。”
“收下吧,唯有你收着,我才能放心。”
花语堂出门便看见了附近的颜子觉,积雪落在他道袍上,铺了薄薄一层,只怕站了好一会儿了。
花语堂走了过去,与他并肩而行,入了雪景之中。
“你站得不远不近,就是等着知道真相的宫素不用费事,直接杀你报仇么?”
颜子觉点了点头。“但你没有说。”
花语堂缓缓说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嘴里唤的便是花师兄……如此也好。”
宫素有权知道真相,但没有人清楚,她是否想知道真相。
即便看到了往事,却遥远得仿佛前世一样,像是另外的人,甚至感到陌生。颜子觉没有半点记忆,对过去的自己没有实感,但他却要为他赎罪,心里有着无处宣泄的愤怒。
相比起来,宫素被命运加害至此,仍然没有失去笑容,甚至还牵引鼓励着他们。“……她远比我们想的坚强。”
“是啊,纯阳宫……还有你,都将她教得很好。”
花语堂说得真心实意,宫素还未出生就被夺走的一切,又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差不多的东西,花语堂并不想去破坏它。
“你的房间安排好了,我带你过去。”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庞,却没有从前的冷冽感觉了,花语堂静静望着颜子觉,二人视线相接,没了先前的剑拔弩张。
纯阳宫真的是块净土,不管有什么怨气戾气都能得到平静,生活也简单,日复一日的功课,清修,练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来了外人,便成了新鲜事,定力不足的年轻弟子们,自然是好奇的。
颜子觉是半仙,大家对他多有仰慕,又加上他寡言少语的性格,这位师兄别说道侣了,能搭上话就已经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