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惴惴不安地敲了敲门,不确定何与卿是否有闲心见他,即便革命军言明不分等级,实际或许总还是要分出个高下。
何与卿很快应门了:“请进。”
他环视一周,没有发觉江亦凪的身影,这才安下心来。即便他知道江亦凪不可能看见他,暴露在江亦凪面前时他总还是莫名地感觉被洞察通透。
“我猜你是为之前谈起的第十七区的事情来的?”何与卿直接问道,孟平舟十分习惯他那向来不曲折的说话方式。
“是的,”他点点头,“因为一直没有给我消息,也没有人来找我。”
“是这样。抱歉,”何与卿指了指饮水机,示意他自己接水,“你所告知的我都已向中央委员会报告过了,至少你的叙述与我们所掌握的二区遭遇的打击较为吻合,所以我们相信你,你不用担心这一点。我有叮嘱过他们不要去惊扰你,目前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们采取的行动不能完全告知,但我们已经动员了所有已知的相关人员过来处理。”
他忆及在路上看到的指路牌。这个临时驻地布建了新的会场,身着白大褂的生面孔行色匆忙,他知道何与卿所言非虚,点了点头:“是你们的科学家?”
“革命军当然也有科学家,”何与卿耸了耸肩,“毕竟《共产党宣言》揣在胸口不能挡子弹。主要的问题在于对‘门’的研究已经停滞很久了,我对我们的效率不能保证,而且我们还要保证其他作战计划的实施。”
他沉默了,然后他说:“如果这期间它们来了呢?”
他以为何与卿会严肃对待这个问题,但何与卿一改官方正式的口吻,轻松地答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啊?”他大失所望,何与卿的高度在他心里降低一半,“你说啥?”
“我们把能做的都试一遍,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能解决了。”
“别瞎说了,”他情急之下几乎忘了礼貌,“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运气,为了解决它们,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那就是运气不好的情况。人类灭绝了。”
“喂!”
何与卿笑出了声,向他打了个安抚的手势,说:“不然呢?”
他失语了,但是仍然瞪着何与卿,而何与卿恢复了冷静的声调:“我说过,这些事情交给我们担心,就算人类明天就要灭绝,你最该做的事情——在你从第十七区逃出来以后,就是好好活。你总该相信一支占领了将近二分之一土地的军队。我不可能保证我们能将它击败,我也不认为你会相信,我只能跟你说,我们会把能试的都试一遍,然后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就光荣地失败了,等地球这个服务器重启吧。”
“你说得人类的命运是不存档游戏一样。”他不服气地嘟囔,已经无话可说了。
何与卿还是随意地说:“或许就是吧。”
他踌躇了片刻,何与卿也没有再说话,等他继续下去。
“夫人的眼睛,”他问道,“有可能恢复吗?”
何与卿站起来,转身看向窗外,说:“谢谢你关心。或许可以吧,我也不清楚。”
“难道不能治吗?比如做手术?”他带着赎罪的迫切追问道。
“这不是生理上的疾病,”何与卿还是没有看他,“实际上,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很在意?”
“不会,”他连忙说,“我只是问问。”
他与何与卿道别,回去找君予。他在病房的门口犹豫了一小会儿,房门就自动为他打开,这是君予无声的催促,他无奈,只得踏了进去。
君予望着窗外,淡薄的斜晖缀在他的发缕上,剪裁出他柔和的轮廓。太久没有开启回路,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残缺,他自己并不介意,见到孟平舟回来,也只是说:“小舟,你还是介意那件事么?”
“我当然介意了,”他有些沮丧,“不过没事,我不会怪你。”
在他对君予的无动于衷气愤了数日后,他只能遗憾地承认,君予离他所希望的正常人相去甚远,然而这却不是君予应当背负的罪愆,既然如此,那他又能怪罪于谁呢?
“小舟真的很喜欢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呢。”他听到君予轻叹着说。
“我没有做不情愿的事,”他赌气道,“你总得允许我纠结一下吧。”
君予笑起来,去捏他的脸,令他不能再绷紧生气的面孔,然后说:“假若我同意,你怎么补给我?”
“泥同意了??”他被君予捏着脸,只能含糊地发出几个音。
“因为小舟很苦恼。”
“不该是这个理由吧,”他拍掉君予的手,为君予的恣意叹了一口气,“不要因为我想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啊。”
“那就没有理由去帮他了。”
“你帮他只应该那样做是对的,跟我的态度没关系。”
“那些事情我本来就不在意。”
他用力揉了揉脑袋:“啊好吧!那就这样吧!为了我行了吧!我谢谢你!君予大人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