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体的陷落早在孟平舟倒下去的那一刻就已中断,警报也随之停歇。
尽管联合尤金圆了个借口骗过特遣队让他们不必上来,周渺看着眼前的一片断壁残垣,知道自己未来的日子必定一片灰暗。
他拍了拍铁门,抱膝坐在角落里的君予没有回应。在过去的近三十个小时里,君予滴水未进,一切都与曾经的情景如此相似,仿佛是灾难来临的预演。
周渺拉开三层为削弱念华回路特制的安全门:“观察期已过,既然回路没有异动,你现在可以出来了。一会儿会有安保人员过来押送你到心理监测委员会那里去。”
见君予仍旧毫无反应,周渺继续问道:“所以你也看到了吗?过去的事情。”
君予终于肯抬起头看他一眼,也不答复他的问题,只是问道:“小舟醒了么?”
“醒了。只不过现在还很混乱。”
“他愿意见我么?”
“愿意。毋宁说他为了要见你已经快把病房拆了。”
风暴止息了。君予伸手探到摆在一旁的冲剂,将它们如数饮下。他的面孔上已难以看出曾经折服无数男人的冶容,更添几分憔悴,倒让他的素肌生出格外病态的姽丽。很显然,他是用自己的康健向迟迟不醒的孟平舟做了忏悔,如若孟平舟再不醒来,下一步他就要用自己当作陪葬。
他站起来:“我要去见他。”
“但是”
“让我见他,我不会阻碍你们做任何其他的事。让安保人员押送我过去也无妨,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是要见他而已。”
言下之意,拂逆了他的意思就要大难临头。
于是,十五分钟后,他们出现在了正在对无辜的医护人员大吼大叫的孟平舟眼前。
孟平舟几乎立即敛了声,望着君予说不出话,而君予只是在床沿坐下来,向他微微一笑:“已经没事了么?”
他猛地飞身扑上来,顾不得在场众人的视线就牢牢将君予搂在怀里,拼命去嗅那颈间的幽芳,唯恐怀里的人何时就会化风而去:“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真的错了”
他说着说着就像个孩子般放声大哭起来,而君予也拥住他,轻抚他的脊背为他顺气:“那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而且都已经过去了。”
“因为是你自己的事情,而你一点也不哭,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孟平舟只是将他抱得更紧,“只能替你哭出来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一点了”
安保人员自觉地退到门口,等待这场重归于好又无限悲哀的会面结束。
君予准备离开时,孟平舟已经注射了镇静剂沉沉睡去了,此时显然安宁了许多。
周渺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替孟平舟掖上被子:“如果你要恨我们,或者要对我们做什么其他的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
“恨你们?”君予嗤笑一声,以指尖触了触孟平舟的面庞,“我过去的那些现在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神态自若地随着安保人员离开,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周渺便扭过头来:“别装了。你装睡太差了。”
“是吗?”孟平舟睁开眼睛,“我看他都没发现的。”
“所以,”周渺拉了张椅子在他床边坐下,“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
“我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回忆,”心知撒谎无用,周渺如实相告,“就像你最后所见的那样,因为他一度想要自我毁灭而遭到阻隔,又因为你触发了某些共通的因素而恢复了联系。”
“什么因素?”
“恐怕是同样的痛苦吧。我也不清楚。”
孟平舟掐了自己一把,又问道:“所以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对,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很想杀了你。”
“如果你杀了我,我会觉得非常高兴,这是我罪有应得。”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死呢?!”孟平舟愤怒得忘了自己在装睡,“你说的对,这个地方的人除了他每一个人都该下地狱!”
“因为如果我死了,那么这个世界最后一个把他当作一部分人类看待的人就不会存在,”周渺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至少在你来之前是如此。他会沦为完全的消耗品。”
电光火石间,孟平舟恍然大悟:“旧中央实验区就是你烧的?”
“请你小声一点。”周渺依然面不改色地说,不做否定。
“既然,既然你这么有良心的话,你为什么不救他?你就看在他还算一部分人类的份上也不肯去施以援手吗?”
“先生,他已经不属于我了,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周渺的面色这才显露了憾色,“我也花了很久才发现这件事。他已经属于军队,属于整体人类,或者说属于‘要扞卫人类这个种族’这个大义了,你的道德斥责解决不了每年夏天都来sao扰我们的大个子,就算你把我杀了也不可能。没错,你成功将它击退过一次,但别忘了是谁在保护你。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