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对峙片刻,远处的只影便拾阶而上,朝尽处的一片荫蓊走去。
云敛云舒,地面光影错落变幻,随着那人踏出的步履排成清晰可辨的字迹:
花色终移易,衰颜代盛颜。
此身徒涉世,光景指弹间。
孟平舟识不得用以书写的语言,但见君予对这两行和歌驻目须臾,看着它们随微风逝去。
这时孟平舟才有种微妙的感觉,倒也并不痛苦,只是觉得倦意越发浓重,他竭力睁开眼睛,恍惚间才看见自己的指尖正化为齑粉消散。
他大惊失色,刚要叫出声来,声音在冲出喉咙的一刻就归入静寂。
不行。他强打Jing神,却愈发无法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后背在此时被猛地一拍,随后一层薄薄的流体以他为中心漾开,他立即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感觉。
见他无碍,君予便放了手:“不要碰这些东西,这不是用来保护你的,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不能把你当成异己排除。”
孟平舟不愿答话,君予也不多作说明,只是合目吐息,霎时彤色光辉环绕周身,很快散去,被幽蓝取代。
他张开五指,复又收拢:“真是很久没有用过这一部分回路了。”
“等等,”孟平舟终于讶然出声,“这是Yin属性的回路?”
“是,这部分我也是有的,一般只是用来抑制普通回路的运转和以防万一,居然真的有用上的一天,幸好尚未荒废,”他指向仍在不疾不徐地沿阶而行的人影,“你应该发现了吧?这整个世界就是Yin属性的最强法阵之一,神道里的‘皆无’,会自动消除所有属性不一致的事物,所以不管如何不能久留。”
他伸屈食指,一道蓝光便向上急驰而去变作利刃刺入对方的身体,却丝毫未能拦阻前行的脚步。
“看来本人并不在这里么。”他低语道。
换言之,这个世界不过是纯粹的由主人愿望而生的意识的投影,并且以非同一般的强度无声无息地覆盖了他们的脑海。
他虽尚不得知世上还有幸存的足以如此娴熟地Cao纵Yin属性回路的男性,但仍对这手法的完满心生叹息。
感受到脚下的法阵的力量渐弱,景物也开始虚浮不定,他微微一笑:“很痛苦?”
自念华出现开始,Yin属性就是女性的专有,一旦男性伴之而生,往往早夭,即使幸存也会在回路运转之时遭受百般折磨,因此他完全可以坐待对方气力耗尽,只不过他担心孟平舟不经等,也不愿遂了对方将自己拖在此处的意,便微微抬手,身下顿生磅礴气流,力劲扑天,几乎一瞬就将虚境撕出裂痕,显露出原本世界的绵绵yIn雨。
这时那个身影才终于稍作回身侧目,无悲无喜,只有岫玉一般的眼眸在他们身上停留,随后整个幻境退去,重回现实。
“什么,他本来就不打算跟我打吗?”君予似乎对来得太快的胜利格外失望,“他再努力一点,我就能直接确定他的位置然后把他找出来杀了。”
孟平舟看了看腕表。已经将近六点了,革命军的行踪早就无处可寻。
“超过三十分钟了?可能是在他的世界里被他修改了时间的流速,”君予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但是没关系,坚持这么久对使用者损耗巨大,而且我给他留了一些东西,希望他喜欢。至于叛军——”
他留心到孟平舟一直三缄其口,便问道:“小舟,你怎么了?不要紧么?”
孟平舟甩开脚步:“我下去看看。”
“下去看什么?只有死人呀。”君予好奇地问。
“看看孩子们。”
君予又眨眼了:“但是他们都死了,这样的话感觉很恶心,我们还是回——”
一记清亮的耳光响在夜色之中,君予缓缓抬手去掩住半面脸颊,看向孟平舟:“怎么了,小舟?好疼啊。”
“你可以不杀他们!”孟平舟近乎疯狂地抓住他的肩头,力道之大仿佛十指都要没入他的皮rou,“我告诉过你别杀他们!我告诉过你了!我说战场上不能杀孩子!你他妈听不懂吗??!你可以等到他们出了门再把其他大人杀了!!你不仅杀了他们还踢她!现在你又说他们恶心!你他妈告诉我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可是,可是他们就在这里啊,无论怎么做都是要被杀的。”君予惶惑地看着他,试图去触碰他,抚平他的愤怒。对孟平舟,他所阅览过的何等卷帙浩繁的书籍,通晓的何等穷极人理的知识都不再有任何用处。有多少人愿意为他的美丽大献殷勤,他却唯独在这一个人身上真心相付,以致他对眼下的情势束手无策:“小舟,你不要生气了。”
孟平舟的手从他的肩上颓然滑落下来:“我应该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小舟,你在说什么?如果我有哪里做错了,我道歉好吗?你要我下去跟那些孩子道歉吗?”他极为不安地哀求道,“我现在就去。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本来,就不是人类。或许长得很像,或许掌握了很多人类的知识,比我还要多,但是归根结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