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著,说著,大舅兴奋难当地抬起双臂,像模像样地笔划起来:“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社员同志们,……”
“得,得,得,”我哭笑不得地按下大舅的手臂:“大舅啊,以后,可别扯这个啦,对你,对大表哥,都不好啊,管咋地,咱们多少多少还沾点亲戚呐!”
“可是,”大舅若有所思地嘀咕道:“大舅的生活一点也没有著落啊,怎么办啊,大外甥,一家人都等著饿死么?不行,我还得找政府、找你大表哥啊!”
“大舅,”听到大舅的话,我焦急万分:“怎么,大舅,你还想到镇政府门前,去敲锣骂人啊!”
“不,小力子,”大舅摇摇乱蓬蓬的脑袋:“大舅这回不敲锣啦,也不骂人啦,大舅不闹了,再闹,还得蹲拘留哇!大外甥,这一次,大舅将采用和平的方式!”
“嘿嘿!什么和平方式啊?”
“大外甥,你看!”大舅的脸上绽开无比得意地笑容,将一叠崭新的报纸,递到我的手上:“这张报纸,是我从拘留所回家的路上拣到的,是一个卖报纸的老太太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我闲著没事就翻了翻,无意之中,看到中央有这样一条规定,呶,”大舅手指著报纸头版最为显眼的地方:“大外甥,你看,”
“哦,哦,”在大舅的指点之下,我默默地阅读起来,而大舅,则按奈不住兴奋的心情,嘿嘿地冷笑道:“哼哼,大外甥,大舅又来买卖啦!”
……
(一百五十七)
在nainai八十高寿的前夜,爸爸专程飞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一看见如父的亲哥哥,老姑像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一头扑进爸爸宽大的胸怀里,满腹委屈地纵声大哭起来:“哥——哥,咦——,咦——,咦——,”
“老菊子,唉,”爸爸慈祥地抚摸著老姑的秀发,俨然父亲般地感叹道:“唉,都是我这个混小子,可把我老妹子给害苦喽,唉,这可怎么办,老菊子,差不多少,你也应该找个人啦!”
“不,”老姑抬起挂满泪痕的面庞,坚定地摇晃著脑袋:“不,哥,除了小力子,我,谁也不跟!”
“这,”爸爸苦涩地咧了咧嘴:“这,老妹子,你和小力子那是不可能的啊!”
“哼,”nainai全然改变了态度:“可不能这么说,大小子,为什么不可能?既然已经这样了,就成全他们吧,大小子啊,”nainai拉著爸爸的手臂:“小力子可不混啊,你别总拿旧眼光来看人,小力子给咱们张家置下这么大一片土地,咱们张家真是前世积了Yin德啊!”
“妈,”爸爸转向nainai:“这,能行么?简直是胡闹啊!”
“怎么就不能行,”当年嚷嚷著要把我和老姑扔进辽河里喂鱼的二叔,也绝然转变过来,他那黝黑干瘪的面庞上,挂著一副极不相配的近视眼镜,被劣质烟草薰灼得又枯又黄的手掌捧著一本厚重的卦书,像模像样地翻查著:“嗯,哥,我已经查过他们姑侄俩的生辰八字了,哦,他们俩很合啊,卦书上说,这可能是上辈结下的缘份呐!”
因当兵而丢掉正式工作的二叔,因没有三叔的好运气,更主要的,是没有三叔空前巨大的能量,至今也未恢复工作,为了 口养家,只好半路出家地研究起风水、相术来。瞅著二叔那极为认真的样子,我心中暗暗发笑:呵呵,姑侄畸恋,也能在卦书上找到名正言顺的藉口,中华文化真是博大宽宏啊!
“这简直是胡闹,”妈妈一脸不悦地从旁嘀咕道,非常势利的妈妈,希望尽快卖掉土地,携巨款,带著无比珍爱的儿子,离开故乡、离开nainai、离开老姑。然后,让自己的宝贝儿子与红色贵族——范晶,结为百年之好!
为了出卖土地,早已将诱人的巨款弄到手,妈妈与nainai屡次争吵,彼此间,互不妥协,视若仇敌。但是,nainai的威力是如此的巨大,并且有众多的支持者,妈妈势单利孤,我的态度又是极其的暧昧,左右环顾,一会站在妈妈这边,一会又让nainai拢笼过去。因此,孤军作战的妈妈,始终没有达到战略目的。
“哼,”每次争吵,妈妈都被nainai骂得狗血喷头,狼狈不堪地逃之夭夭,却又永远也不甘心失败,背里地咬牙切齿地咒骂著:“哼,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我儿子的土地,你有什么权利不让卖?我儿子的东西,你凭什么护在手里?哼,你就横著吧、护著吧,我看你还能活几天,等你死了,我还是得卖!”
“得啦,得啦,”爸爸推开二叔手中的卦书:“老菊子和小力子的事,以后再慢慢研究吧,现在,咱们得核计、核计妈妈的八十大寿,应该怎么办!”
“嗨,”nainai闻言,冷冷地挥挥手:“办什么办,我眼瞅著要死的人啦,”nainai永远都是明智的,知道自己已尽古稀之年,所剩时日不多:“还办什么大寿、小寿的,大小子,”nainai突然拽住爸爸的手掌,乞求般地对爸爸说道:“大小子呀,如果你真有这份孝心,等妈妈死的时候,一定要把妈妈发送好,”
话未说完,nainai已经不可控制地涌出数滴无限感伤的老泪,望著nainai那苦楚的、苍老的面庞,我心头好生跎C康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