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原双眼直视前方,一言不发,似乎未曾听见一般。
“住”在隔壁牢房的张丽颖见此情景愈加愤怒,忍不住出言讥讽:“一个人假意求情,另一个装铁面无私,演什么双簧啊!”
战友的讥讽,恋人的无情,简直要让杨惠娟急疯了。她糊涂了,一向讲道理富有同情心的李哲原,何以突然冷酷且不可理喻?想来想去,她只能认定李哲原本是个极为Yin险的坏蛋,想让她在最关键时刻与战友恩断意绝,只好乖乖地投降敌人。一瞬间她决定了,要坚决地与李哲原这个狡猾狠毒的敌人作殊死斗争!但用什么方式斗争呢?她打算冲上前去,对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严加惩处,施以重拳,想一想又觉得与己身份不符。就在无计可施之时,地上不少预备给女死囚(她们身上本有死镣)临时加戴的锁销式镣铐,让她眼前一亮。她急步上前蹲下身子,拿起一件件镣铐给自己戴了起来。脚镣戴上了,白塑料凉鞋换成了钢凉鞋,二十环的经典脚趾镣也给找了出来,替自己一一锁上了。
“小杨,叶琼璋打架伤人,严重违反监规,关她禁闭和加戴戒具,是对她必要的惩诫。”见事态发生新的变化,李哲原不得不开了金口。
“我是当事人,我已经原谅她了。”杨惠娟嘴上回答着,手里的“活”却没停下,转眼间又给自己扣上了联体手脚镣的脚镣部分。
“这是触犯国法的问题,而不是你们两人之间的民事纠纷。作为唐汉政法大学曾经的高材生,小杨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李哲原口气和缓,立场却毫不退让。
听李哲原拿国法作挡箭牌,杨惠娟不觉气愤地“哼”了一声。学过法律的她当然清楚,法律本质上只是一定力量对比下的妥协产物,只要显示力量,完全能够冲破它的约束。如果不是这个道理,当局又何必以总统出面找她寻求政治和解之道,直接依法办事把她送上刑场不就行了?她决心以力量回答敌人的挑衅,于是不再回应李哲原,一心又为自己腰部锁上带链腰铐并与脚镣联好。
见杨惠娟只干不说,李哲原不再让步闭口不言,叶琼璋等惊异不已,同样不发一声。场面一时颇为寥落,只有杨惠娟给自己戴上一副副镣铐的“喀嚓”声还不时传来。很快,银光闪闪的带链项圈箍上了,手镣戴上了还连好了上下铁链,联体手脚镣的手镣部分也戴上了。到了有二十只“戒指”的手指镣时,戴起来有些困难,但没关系,最终还是独立完成了。现在要给自己戴手枷了,这可是个大难题,不过杨惠娟仍有办法。办法就是做一套复杂的杂技动作。人们看到杨惠娟把手枷上半部分的套链套入自己已锁着“银项圈”的雪白脖颈里,将手枷下半部分搁上大腿,再用双腕顶在手枷上半部分的两个的半圆缺口里,慢慢地与下半部分的缺口对齐着。就在上下缺口基本对成一个整圆时,已经全身重金属的她,利用项圈、腰铐还能给予的少量自由度低头收腹,靠着下巴的力量将自动锁“咔”的一声按上了。
看到如此完美的高难度动作,在场的女看守们瞬间忘记了自己的角色,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好一会儿,她们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连忙严阵以待,只等杨惠娟一站起来,就“搀”她回“豪华牢房”。岂料杨惠娟拖着身体重负,坚毅地往铁栅栏走去。众人忙问缘故,得到的回答却是:“把我送进小叶的死牢,我要和她在一起。”。
“不能让杨惠娟留在这里!”李哲原以一声凶神恶煞的断喝作了回答。此时的他已经横下一条心,立誓要把“坏人”角色表演到底。他毅然割舍与杨惠娟发展了快两年的情分,坚决地站到她的对立面上,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断定唯有自己与杨惠娟为敌,才不至让叶琼璋等四人和杨惠娟彻底决绝,进而慢慢弥合矛盾,重归于好。在一般人看来,杨惠娟与其部属发生内讧,正易于分化瓦解,实乃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时机。但纵览大局的李哲原却不这么看,凭两年来对杨惠娟全方位的深刻了解,他确信这位高度责任感的奇女子是有道德底线的。这底线就是为拯救部下宁肯牺牲自己生命,一旦叶琼璋四人遭遇不测,她也必会随之而去。所以,要做通她思想工作,让政治解决任务保质保量地完成,就不能不帮着她死守住这条底线。至于自己为此遭遇迁怒,就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好在随着事情的解决,良苦用心终将为她所理解。以此思想为指导,他强忍心中万缕情丝,毅然下达命令:“同志们,押她回牢房去。”
“抗议!”见情人彻底翻脸,杨惠娟气得血脉贲张,直欲奋身上前与他拼命。如果她还是刚才的自由之身,应该没有多大问题。然而问题出在她自己才给自己来了个九大件在身,目前情况是自主行走或尚能胜任,潇洒出手克敌制胜万万不能。但即便如此,她仍不肯死心,欲以戴重刑具之身,和上前来拖她回牢房的女看守们周旋一番。无奈这依旧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稍一接触,她那近百公斤重的躯体(她不是肥妹,这重量自然包括镣铐在内),便被四名身强力壮的女看守凌空架起,飞快地往六号监区而去。留给她表达抵抗意志的,只剩下声声愤怒呼喊:“我要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