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叫不出多少布料和配件的
名称,他却好像真的对每个细节都很好奇。
「那个女人──」泠说,指着一位低着头的女子,「她的颈子上,啊──那
些黑黑的宝石,好漂亮喔!」
我为看清楚细节,先瞇起眼睛。过约两秒后,我回答:「那是煤玉,其
实不是多昂贵的东西,主要是用於丧礼场合──」
我还没来得急讲解,泠就把注意力转到另一个路人身上;不是「丧礼」
一词令他不悦,只是街上总有更新奇的存在。
泠伸长脖子,问:「那个女人的妆好浓,是正准备回家的娼妓吗?」
「没错,」我说,一样瞇眼看个仔细,「他似乎是没有皮条客的,这样反而
比较好;客人给多少,她们就赚多少。而就我的观察,那些讨厌的中间人其实比
客人要来得会对娼妓动手动脚
又过一分钟后,泠看到一名腰极为纤细的妇人。我动几下鬍鬚,说:「一般
人会用沙漏来形容这种极端的体型,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一连笑了好几声的我,要过了快十秒,才发现泠被这位妇人吓到全身发抖;
他没法靠着窗子,还差点栽进我的怀中。要过至少两分钟,泠才冷静下来,说:
「束、束腹实在太离谱了啦。再怎样,也、也、也不该让人的腰变得像是根棍子
啊!」
「这毕竟是个极端排斥裸露的国家,所以对於美的追求可能──」我的话没
说完,因为有个人引起我的注意。
是一名男性,皮肤苍白、裹着一身黑袍;站在路灯旁的他,有着一头灰色卷
发,可能不是英国人。他的眼神相当严肃,两片嘴唇被下垂到极限的嘴角给拉得
极薄。至於他的额头,皱纹的数量已经不输老年人;再配上凶狠的表情,让他看
来就像是一头准备扑向猎物的狮子或老虎
我猜,他是一名牧师。而即使以上个时代的标准来说,用这副邪恶的模样来
传递福音,也是极难受到一般人的欢迎;我马上把自己的见解跟泠说:「周围的
人根本不敢看他一眼,八成是个难相处的傢伙。」
凡诺说不定还比他友善;难得有人能让有这种感想。继续压低身体的泠,稍
微把头抬高,说:「他看来非常生气呢。」
「我听闻过不少脾气暴躁的牧师,」我说,笑出来,「其实许多人都认为,
干这行的常常比教师或警察还要容易有情绪起伏。」
令我们稍微感到不安的是,他刚抬起头,双眼还一直盯着我们。
不,我想,他只是「看向这边」而已。大概是在注意窗边的污垢,也可能是
在忙於沉思或祷告;又或者,他突然心血来潮,打算好好研究眼前几栋建筑物的
各部位比例;总有个原因,而他只是一名路人,我可不会去多仔细猜想「他此时
的行为是受他人生中的哪一段经历所驱使」。
我们幻象足以持续一整天,一般人在那儿就算拿着望远镜,也看不到我们的
一丝轮廓;然而,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时,那个人高举双手。
两道强光遮蔽我们的视线──晓得情况不对的我,反射性的用后腿踢窗框,
同时用前腿勾着泠的双臂;下一秒,我们一起往后倒。而在我们落地前,玻璃窗
就化为碎片,连窗框都被掀飞;高热把我们身后的研究室大门给烧成焦碳,往外
扩散的几波冲击,几乎要把整条走廊的地板都给粉碎。
先前,我们若傻傻的呆愣在原地,那可是一定会没命的!
爆炸声让我和泠都忍不住大叫,同时,瞬间的耳鸣也让我们好想吐。有好几
秒,我只能感受到强风、气流,碎玻璃、碎木屑、泠的双手、胸膛,以及我自己
的心跳。要再过至少半分钟,我们的视听觉才会慢慢恢复。
实际上,我只闭眼不到五秒;为了确认这一点,我还举起两只前脚,稍微碰
触一下自己的眼球。光是刚才那一下,就给我们的眼睛、耳膜和肺脏等器官带来
不少伤害
泠趴在地上、脸色苍白;四肢不断颤抖的他,看来是被吓坏了。不能怪他,
我想,无论凡诺当时是怎么设计的,他现在都只是个小孩而已。
抬高右前脚的我,一边拍着泠的背,一边看向研究室。
桌子和柜子都被翻倒,上头各有一个比人头还要大的洞。那张看来像是古董
的椅子,则是完全消失了;我猜,那两道光柱在突破门和墙壁之后,先是命中椅
背,然后才落到桌子和柜子上。
和以往一样,凡诺在研究室里堆了一些书和笔记。它们几乎全都在燃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