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殷嫌隙尽散,陈生安心地住了一段时日,终是看不过昔日的宅邸蒙尘,主动揽了洒扫的活,慢慢清理废弃的主屋中的物品,有些价值的尽数收拢到一边。他早年四处游历锻炼的好底子派上了用场,几个日夜后,屋内就已整洁如新。
赵殷问他作甚,陈生笑而答曰:想让这里增添人气罢了。
这样又过了些日子,赵殷说:“陈生,我想放你下山。”
陈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吃惊地久久合不拢嘴,而后问道:“你为何愿意放我离开了?”
赵殷面容惨淡,哀愁思绪萦绕心头,叹气道:“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又何苦追根到底?且离去吧。”说罢一挥袖便要离去。
陈生抓住他的手不肯放赵殷走,气急时喝道:“我们是拜了堂的,这一世的关系割舍不断!起先我恳求你放我离开你不愿,现在我不想走了你反倒要驱赶,莫非我只是你戏耍的野猴吗?”
“陈生!”赵殷的语气陡然抬高,却不是在发火,他紧紧将陈生抱在怀里,悲戚地说:“我也只是想重新与你厮守终生,而非……而非如过去那般眼看恶人害你早逝。可是人鬼殊途,我犯下的杀孽太重,长久呆在你身边迟早会殃及到你。我宁可去地府受几百几千年的酷刑,洗清满身罪恶,再重入轮回与你相见。”
此番话细细道来,无不是在诉说诀别之意。千百年的承诺,岂是轻易履行得了的,至多是种安慰而已。陈生心中悲痛难当,索性说道:“不管那杀孽和来世,我情愿余生与你居于封Yin山,化作鬼也要留下!”
“长生啊……昔日连累你短寿,今生,殷希望你如名字般善终。如今得你一言,我便心满意足了。”赵殷欣慰一笑,挣脱开手,垂首亲吻陈生的嘴唇。异香扑鼻,陈生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受巨力推搡,好似失足坠下悬崖。再回神,他已然站立在山脚下,迷雾和瘴气再不许他进入。
街上路人纷纷以古怪的眼神打量陈生,直到在原地站了很久,陈生才恍惚地问路人:“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得到回答,距离他上山,竟是过去了三年,应是鬼域的玄妙所在。再一打听,陈家果然是说他病死了,如今举家离开了这里,随做官的小儿去赴任了。
那位友人呢?原来陈生死后不久生出漂泊之志,舍了家业出门游历了。不过三年,已是物是人非。
陈生浑浑噩噩地游荡许久,想到俗世的牵挂全扫空了,喜爱的人也没有再见面的可能,顿感了无生趣,靠买酒消愁,平日素爱翻看的志怪异闻再也不碰一点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做梦时,看见一个穿着如同乞丐似的道士拦住他的去路,说:“后生,阳寿未尽,急着跑去奈何桥是为什么?真是稀奇,我只见过死人求活,你这活人求死倒是头一遭。”
陈生的脑袋像被敲了两下,一下子清醒过来,看到周围的血煞场景非人间所有,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道士说:“前方就是Yin曹地府。你来错地方了,快快闭眼,让我送你回去。”
“Yin曹地府?”陈生呐呐自语,也顾不得道士衣着肮脏,扯住他的袖子说:“我想见一个人,见到他了我就走。”
道士冷哼一声说:“想来Yin曹地府见人的多了去了,求我不如去求阎王。你别费功夫了,再不还阳,小心孤魂野鬼占了你的身体。”他说完用拂尘用力抽打几下陈生的脑袋,陈生大叫一声,从床上惊醒过来。
他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脑袋,忽然有了想法,心想:那不知名的老道说的没错,我是应该去求阎王。
夜晚陈生进了十王殿,跪在数个塑像面前狠狠磕上三个响头,说道:“诸位阎王请降恩,准许我入地府与赵殷见面。”他心里明朗,赵殷定是去了地府,否则世上哪还有洗去罪孽的地方?
塑像没有动静,陈生就一跪不起,每隔一段时间就磕头乞求。时间久了,一滴滴鲜血顺着他受伤的额头流下,因为不断地开口,他嗓音嘶哑难听,几欲昏厥过去。但陈生挺住了,坚持地磕头。
身后平白无故刮起了大风,陈生听得一个声音说:“赵家的两个人真是麻烦,赵殷不省事,我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也这么不省事。”
“朱判官。”陈生勉强抬头,对他行礼。
朱判官黑着脸说:“你不用跪了,阎王司掌世间万物轮回,公务繁忙,没时间陪你等凡夫俗子胡闹。”
陈生说:“不让我见赵殷,我不走。”
“不是你想走不想走的问题,陈生,你已经死了,跟我回地府吧。”朱判官摇摇头,粗短的手指指向地上趴伏的人,早没了声息。陈生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确是飘忽虚幻的样子,原来做鬼是这样的感觉。
他对于自己的死没有太多悲伤,问朱判官道:“你既是判官,怎么干起鬼差的勾魂活计了?”
朱判官脸变得更黑,沉声道:“为了还赵殷的人情。你随我来。”只见他衣袖一挥就将陈生收进袖中,兜兜转转许久放了陈生出来,面前景色又变成了地府的恐怖模样,但有些许不同,显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