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矮房的玻璃窗上新染的红纸窗花因着热气氤氲出红雾,将屋内的温馨具象化映射出来,人影晃动,觥筹交错。
在沈厉明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麦粟粟的父亲都是一个和蔼的形象,算不上高大的身躯,常年的劳务令他的脊背微微弯曲,皮肤黝黑,发丝间掺杂着花白,脸上永远都是亲切的笑容,教科书般的慈父。
比起麦粟粟的母亲,沈厉明是不怕麦爸爸的,至少他过去那样想,觉得男人之间总该互相能够理解体谅,可到底还是他年轻了。
沈厉明坐在麦爸爸的手边位置,面前的酒杯没有空过,只喝得不是他送的酒,而是麦家自己酿的,没有具体的度数,辛辣带着浓烈醇香。
爸爸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沈厉明趁着麦爸爸和几个叔伯亲戚说话的时候,悄悄对身边的麦粟粟道。
为什么这么想?麦粟粟看向男人的眼神里藏着幸灾乐祸,她也是有坏心眼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小先生欸,在她的父母面前畏手畏脚。
都没有用我送的酒招待沈厉明低声。
这个啊麦粟粟没想是因为这个,差点被呛到,笑道,爸舍不得。舍不得好酒,舍不得女儿。
男人,确实是更加理解男人,但沈厉明忘记了,男人嘛,也更加矜持。
如果说,麦妈妈是口是心非,嘴上要刁难沈厉明几句,心里早早承认了,麦爸爸则相反,嘴上说着厉明这孩子不错,女儿的眼光是好的,孩她妈你放宽心吧,心底里是万般的不乐意,养这么久的乖女儿,真到了要去别人家的时候,哪个父亲会有好脸色呢?
晚上开宴前,沈厉明陪着大弟小弟在院子里接待客人,麦粟粟在屋里问父亲待会开哪瓶酒,沈厉明送来的东西着实不少。
就喝去年酿的。麦爸爸目光盯着那些送来的好酒,在心里咂舌。
不喝这个呀?麦粟粟感觉到奇怪,父亲好喝酒,她从小都是知道的。
喝不惯,我一个乡下老头。麦爸爸随口道,理了理身上的袄子。嘴里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们城里男娃娃。
欸,老麦,你说什么呢?麦粟粟听出了名堂,不乐意。
说什么啊,爸没说什么啊。麦爸爸被女儿发现了心思,不认账,好了,就喝咱家酿的,也够劲。
别转移话题,爸你是不是不喜欢厉明?
哎麦爸爸长叹一声,没有的事,就是有点舍不得,那男娃子看着年轻,但听你妈说,是真的喜欢你,也会顺着你,最主要的是你在他面前敢撒脾气,爸就放心了。
真的?没有人不想受到父母的支持与祝福,麦粟粟怕自己只顾着沈厉明伤了爸爸的心。
真的,我的乖女儿找了个好女婿。麦爸爸终于笑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捏捏女儿的手,再过不知多久,他就会牵着女儿的手,把她交给另一个年轻男人了。
得了父亲的真心话,麦粟粟高兴起来,准备去院里找沈厉明,刚刚迈出门,就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
对了,等有机会,我和厉明单独喝几盅,喝他送的酒。
麦粟粟禁不住笑,说实话:什么舍不得我喔,老麦你就是心疼酒,不想让大伯他们喝了。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麦爸爸迥然。
再回到现在,沈厉明听着麦粟粟给出的答案,有点不信,重复道:舍不得?
嗯哼,就是舍不得呀,不过我爸酿的酒不错的,你喝着怎么样?
入口有点甜,但很醇。知道是岳父酿的酒,沈厉明有细细品。
别尝着甜,劲足呢,喝醉了,我可不哄你。麦粟粟见他脸颊有些发红,不知是热的还是酒气上脸。
我又不是姐姐,喝醉了就干坏事。沈厉明想起过去,两个人正常的交集就是麦粟粟喝醉开始的。
还好意思讲,分明就是你小舅故意的,狼狈为jian。
嗯,小舅是狈,我是狼,吃兔子的狼。
远在国外陪着燕姨参加服装设计展的沈小舅打了个喷嚏,燕姨嫌弃地擦了擦衣服,但还是递上手绢,嘴里头含糊的关心几声。
什么吃兔子的狼胡说八道。麦粟粟觉得男人话里有话,在隐晦的暗示她,伸出手去推他。
眼瞅着二人在家宴上如若旁人的打情骂俏,麦爸爸开了口:咳咳。
沈厉明立马不敢乱来了,麦粟粟侧着脸埋在他后背躲起来。
年轻真好啊。有人打趣。
厉明啊,来敬敬。麦爸爸让出点位置,要给沈厉明倒酒。
沈厉明忙站起,一手恭敬地端着酒杯,一手扶着身边的麦粟粟,生怕女人因为自己突然的站起而不稳倾倒。
唔,我也一起。麦粟粟看沈厉明喝了不少,想着分担点,她过去酒量是不行,但这些年,自己开店,长进了点点,几杯米酒还不在话下吧。
大侄女,还不到你呢。亲戚一见,哄笑起来,要等那啥时候,你们再一块敬酒,现在只能厉明陪我们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