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的眼睛:“廿一,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帮你去打听他们的消息,也解决掉那个你还没来得及惩罚的生活老师。在我回来之前,你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廿一听出了席冶的意思,席冶这是要带自己也一并离开。
可他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的答案。
他好似一叶浮萍,孤身在茫茫大海中飘摇。温暖的灯塔如海市蜃楼一次次浮现在眼前,今夕昨夕的快乐是饮鸩止渴的海水,现在只剩下席冶作他唯一的浮木……
席冶察觉怀里人的唇冰得厉害,毅然带着人先返回地面。
他连夜打听西狞和芷青的下落。以芷青的病情,他离不开药物和病床,西狞也应该不会离开太远。
但是查来查去,他的一切打探都以无果而告终。如预想中一样,廿一的父亲果真不简单。值守的调查员被打晕了,最终无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用巨量的砂石填埋了地道,又将地板回归原样;也无人知道他怎样带着病重的芷青躲开众人耳目,重新寻找另一个与世隔绝的安身之处。
他们两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只给牵挂的孩子留下最后一道可能的希望。
“对不起。”席冶仔细地讲解他的分析,用来说明西狞和芷青做好一切准备,想让廿一离开的谋划。
“没关系,”廿一突然打断他,把地图放在席冶手里,眼睛里聚拢着微弱的光芒,“这个给你,你和南格用这个更安全。”
席冶攥着那张纸,手背上青筋暴起:“那你呢?他们俩这样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出去,不是别人!”
廿一却倔强地扭过头不说话也不看他。
“你想要保护西四青对不对?”席冶抹了把脸,看着床上虚弱地蜷坐成一团的人,字词斟酌再斟酌:“密道经不起百十号人突然人间蒸发带来的曝光,你也不可能筹到所有人一个月的物资量,这样除了会把最后一条通道也堵死,别的什么都做不到。”
廿一眼神飘忽了一下,不敢抬头,他知道席冶说的是对的。
“我问你,你能护西四青一辈子吗?”席冶掐着廿一的下颌,想强迫他面对自己:“你们生育率倒数第一,上边早就注意到了,这回是派我们下来,下会不知道是什么手段!问你,你有什么把握让所有人一辈子不毕业。”
廿一说不出话来,只是执拗地不去看席冶近乎疯狂的眼神。
“你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不发/情,拿什么护西四青所有人的一生?”
眼泪瞬间滚下来,廿一拼命去掰下颌上掐得他生疼的手,仇恨一般瞪着眼前残忍戳穿真相的男人,最终张嘴狠狠咬在男人的虎口上。
席冶单手把廿一的头搂进怀里,亲着他的头发:“别让西狞的努力白费,跟我走好不好廿一,我给你一个家。”
廿一动摇了,但忽觉后脊一痛,眼前的世界迅速崩塌溃散,意识坠入了浓浓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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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小时候常常想,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听话,是不是西狞会抽出更多的时间管教他,也就能每天多陪他一会儿。
不过那样西狞可能就没那么喜欢我了。
西狞是个很没有耐性的人,准确地说,是对小孩子很没有耐性的人。
小时候的廿一长得很漂亮,像个瓷娃娃,穿着英伦棕色背带裤,白色蕾丝衬衣,还系着红色小领结。小脸蛋肥嘟嘟的,嫩得能掐出水来,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主。
这可把西狞烦透了。
他白天要上工,累死累活一天,晚上还要省下饭带回去给小崽。结果每次一见面,廿一就哭,哭得惊天动地,生怕别人听不到,让他恨不得直接堵住廿一的嘴。
怕被暴露的精神压力远比身体负担更折磨人。西狞心想,他只是抱过一次襁褓里的廿一,两人根本算不得认识。
当时正值边界战争,他眼见着在私人山庄里玩耍的小公子就要被敌军发现,凭廿一那副打扮,稍微调查就能知道身份。敌国总统的儿子落入敌手的后果不堪设想。
反正自己左右都是被俘虏了,不如再护廿一一把。
说白了,他什么都不欠廿一的。
他是个名副其实的便宜舅舅,却假装捡了个便宜儿子。
终于有一天,他忍受不了了,把小孩找了个死胡同,丢下个毯子就走了。
这件事,是父子俩的心结,也是亲情的伊始。
廿一今天的梦就是有关这件事情。他梦见西狞又捡了一个漂亮的小孩,抱着人带到他面前,然后丢给他一张毯子和一份地图。
地图上画着他该如何通往那个死胡同,叫他自己走过去滚蛋。
廿一在梦里气得想哭,肥短的手指除了勺子以外的武器都不会用,于是抓着那个小孩长长的头发往嘴里送,打不过,我吃了你!
西狞更生气了,用捆好的树条抽在他屁股上,却抱着那个安然无恙小孩连声哄:“芷青有没有受伤?头发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