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倒塌滑落下来,架底顶着另一个架子,架顶半支撑在墙上。旁边还躺着一个被推过去的大木箱子。
四周厚厚的灰尘布满了拖行的痕迹和凌乱的脚印。
席冶蹲下身,终于找到了藏在货架底下蜷成一团的人。
“廿一。”声音温柔得不像他自己。
席冶往前挪了一步,看清了廿一的神色。
那灰扑扑的小脸已经冻得没了血色,整个人都打着细细的颤,却用一只拳头捂住鼻子,防止呼吸声暴露自己。
露出的纤细手腕一片苍白,还隐隐反射着一道金属的寒光。
“对不起,我们还没查清楚事实,冤枉了你。”席冶放轻声音。他想再近一步,可是体格太大,卡在了洞口。
“就是,我做的。”每个字都打着冷颤,冻僵的牙齿不听使唤:“是,我下毒。”
“为什么呢?”席冶口中周旋着,脑海里飞快思考着把货架挪开的可能性:“是还记恨我第一次见面时威胁你吗?”
“……不是。”
只要还肯回他的话就是好事。
“那是为了床的事情?”随着倾斜的角度,那架子上有不少东西也都顶在了墙上,动辄全会砸下去……席冶立刻放弃了第一个方案,先选择把堵着入口的箱子挪开:“我答应了你,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信不,过你。”听声音已经快冻得不行了。
席冶把大衣脱下来,用棍子往里推。
然后他看到衣服被拽了进去,又听到了锁拷叮当的声响,猜出廿一脚上还有一副。
他接着说:“要不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密,咱俩扯平。”
“你说。”你先说,我听听够不够分量。
“我这个职务,是托了侯淘的关系拿到的,不是我自己考上的,如果被揭发,我肯定拿处分。”席冶随口编,把毛衣也脱了,接着往里递。
一阵窸窣过后,毛衣被踢回来了,席冶下手慢了一瞬,没抓到那双带着手铐的手腕。
“那……我怕鬼,晚上不敢自己起夜,不敢一个人去黑的没人的地方。”席冶盘腿坐下了,摆出一副长聊的架势,实则全身肌肉紧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漆黑的洞口,蓄势待发。
里面没应,可能是觉得只有鬼才信席冶说的。
“那……”席冶豁出去了,一咬牙,心一横:“本来你给我下毒的事情,我不打算让他们知道的,毕竟是我大意。可是……防不住侯淘他喜欢我啊。他觉得你勾引我在先,勾引不成反下毒害我。那个胖子小心眼得很,妒火中烧,数罪并罚,就偷偷把你关起来了。”
他听到里面好像轻轻笑了一下。
就这么一会儿,席冶的手已经冻得发疼,上半身凉透了。
他又把毛衣递了进去,知道不能再拖,索性什么里子面子都豁出去了:“可我不喜欢他,这么被纠缠着,我已经忍到极限了,最近打算找三队队长做戏凑一对儿,断了侯淘的念想……到时候你可要替我保密,别说走了嘴。”
“假如我真想出卖你,怎么会坐在这苦口婆心的劝你?”席冶把手伸进去,掌心向上:“你在里面待多久,我就在外面等多久,等你开始相信我。”
“我原谅你下毒,明白你的顾虑。我也等你原谅我,理解我们的顾虑。”
“你担心的那件事我咽进肚子里,下毒的事情我跟他们解释。”
“你信我,把秘密告诉我,我自认担得起你这份信任……刚刚我的把柄你听都听完了,不管你答不答应,都得帮我保密。”开始耍无赖了。
“里面冷,廿一,出来,我们慢慢谈好吗?”
忽然,指尖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
席冶瞬间反握,一把把人拽了出来。
这一看,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小孩已经冻得几乎没了知觉,整个人仿佛一块冰坨子,被席冶抱在怀里,身上没有一点温度,呼出的白气都尽是冻到疼痛的颤抖。
席冶手指发力,生生将两副手铐和脚铐掰开,用衣服裹好人,立刻向外走。
“冷吗?”他用脸贴了贴廿一的额头,可探不出温度。
“嗯。”
“没见过你这么倔的。”席冶叹了口气,忽然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一双僵硬的胳膊环上他的肩膀。
低头,他看到小孩绷着的唇角抖了两下,又立刻抿紧了。
那双紧闭的眼角忽而划过两道晶莹的泪痕,廿一马上把脸埋在了男人胸口,借衣服蹭掉了痕迹……
然后,男人下颌被硬硬的脑袋顶上去了,不让他看。
席冶轻轻笑了声。
那两道温热的眼泪,仿佛从他的胸口,一直流淌到心上。温热,而又酸涩,将他深深地灼伤,烙下抹不去的印记。
就是从这一刻起,他发现对怀里这个人,竟有些不想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