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瞳孔中的铜针,竟是激射而出,透体而入,连锁他周身十八处大xue。
他闷哼一声,面色惨白,双目却沉沉地落在赵株面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疲态。
他身上的力气正在飞快地抽离,眼前蒙上了一层血淋淋的黑雾,连赵株的面孔都在火光中微微扭曲了,但那点似笑非笑的意味,却是不容错认的。
“株儿,为……”
他唇舌麻痹,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失去意识的瞬间,却隐约听见了赵株的声音。
“不教而诛,太傅,这是你教我的。”
第42章
内牢院中,有一眼枯井。
此井阒不见底,据说是前朝遗物,宫门被破之时,废后投井自戗,皮rou皆腐,一股怨气徘徊不去,因此井水凄神寒骨,其声呜呜然。
曾有值夜的内侍摁捺不住好奇心,悄悄推开井盖,垂着灯笼去照,只见漆黑的井水上,浮着一层花白的油脂,井壁上斑斑驳驳的,都是指甲抓出来的深痕。
一团剥皮猴子似的活物,从井水里血沥沥地一窜,飞快地向他扑过来。
内侍骇然惊叫,灯笼脱手落水,竟是当场被吓出了癔症,没过多久就暴卒了。自废太子被囚内牢院之后,井中更是异象丛生,常有叮叮咚咚的怪响,通宵达旦。
这之后,井上便加了铜盖,用铁链牢牢捆缚住。院中的桐树落叶纷纷,井盖不多时便盛满了黄叶和积雪,鲜有人问津。
李福是新调来内牢院的内侍。
自从出了废太子那档子事后,院中的老人都被黜落得十不存一了。新来的这些内侍虽不见得有多瞧得起赵椟,面上却是恭敬了几分。
赵椟痴痴傻傻的,躲在纱幔里发呆,估摸着也该睡着了,他就悄悄出来起夜。
夜深人静,天上一轮圆月,如同磨得透亮的云母镶片,连月翳都散尽了。
说来也古怪,那解雪时前脚刚伏诛,后脚月蚀就散尽了,云开雪霁,宇内澄明,甚至连宫中畏寒的白芍花,也静静地开了几丛。
仿佛这一朝权臣的积威,已经荡然一空了。
李福揣了一泡尿,刚走到院里就憋不住了,亵裤刚扒拉下去半截,大半个屁股还凉浸浸地被寒风吹着,却突然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呜咽声。
凄厉而短促,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掠过去的。
他被吓了个激灵,一屁股栽倒在雪地里。
——闹,闹鬼了?
那呜咽声不绝如缕,听得人寒毛根根倒竖,从尾巴骨发起寒来。
他两眼发直地一看,却见那井盖不知什么时候被撬开了一线,井缘隐约有光,风声沿着窄缝呜呜地滑进去。
难怪有这许多鬼哭狼嚎!
他稍稍松了口气,旋即意识到了不对——这井里,怎么会有光?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井里传来了一声短促而微弱的痛呼。
“住手……啊!”
李福扪着井盖的手抖了一下,竟然鬼使神差地又推开了一寸。井里灯火通明,赫然是一条斜向下的石阶,曲曲折折地向地底而去。
这井里,竟然还藏着一座地宫?
地宫里每隔五步,便垂着一道翠罗桃色的烟纱帐,遍洒金粉,乃是妃嫔惯用的,连井壁都遍涂椒泥,薄帏飘荡间,隐约能看到成排浇铸的赤金栏杆。
与其说是地宫,不如说是密不透风的金笼。纵使笼门洞开,里头的鸟雀依旧插翅难逃。
李福咽了口唾沫,如被摄魂夺魄一般,悄悄脱了鞋履,拾级而下。
不知走了多久,薄帏袅袅拂动,透出一股混合着脂粉气的腥甜。他心中一颤,下意识地矮身跪伏在了栏杆后。
里头一张陈旧的酸枝木美人榻,因此显露出来半边。榻面上铺着一张猩红的貂裘,毛尖晕着一层shi亮亮的水光,衬得搭在上头的一截脚腕,玉白细腻,连脚趾都像刚凿出的冰鉴一般。
那腿上裹着一段残破的亵裤,被血污浸透了,还在剧烈地抽搐着,隐约透出笔直的小腿轮廓。
“太傅莫白费力气了,这铜针已经锁住了你周身关窍,越是挣扎,就没得越深,何必平白多受些苦楚。”有个声音平淡道,“太傅还记得这张美人榻?从前你授课后困倦,就含着玉鱼,卧在上头小憩。朕那时候就在想……”
“赵椟,你Yin谋篡位,也配称朕?”
“凭什么不能?”那人笑道,“朕能在这龙椅上坐了这许久,还得多亏太傅慧眼识珠,选了个废物哩。”
李福悚然一惊,冷汗刷地淌了下来。他这才意识到,他撞破的,是何等Yin私。
——本该伏诛的解雪时,竟然被囚禁在了这口深井之中,沦作了逆贼的禁脔!
赵椟唇角带笑,握着解雪时的脚踝,用暗劲揉捏片刻。被铜针锁住的那一点,立时酥酥麻麻地发起热来。
解雪时身中铜毒,遍体酥软无力,只那十八个针孔触感尤其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