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说这个世界挺残酷的。
“小孩子懂个屁。”当我问我爹世界残酷在哪里的时候,我爹这样跟我说。“你就别烦你爹了,招娣。今个儿啊,你爹莫不是又被学生气到了?”我娘会温柔的拉过我坐下,然后麻利的给我爹递茶。兴许这就是爱吧。“还不是招娣不争气。”我爹每次生气的时候都会这样说,但是当我好奇为什么是我不争气的时候,我娘和我爹就会沉默不语。
我每天都在家里跟我娘学绣花补贴家用,还学会了煮饭的时候打下手,也会陪我爹学写字,念一些在明明德这样的东西。为什么是我不争气呢?因为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吗?今年已经六岁的我,忽然觉得应该做一些事情让父母省心了。我说:“爹,明儿我就一起跟你上学,给你争口气。”
我爹一口茶水滚烫的喝进喉咙,面色涨红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我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招娣长大了。”我娘也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附和着说:“招娣长大了。”
我爹真的带着我一起上学了。
那些小孩子学的都是些小打小闹罢了,我四岁就跟我念过了。我爹没想到我挑三拣四的,只好把我安排在那些少年的位子上,给了我单独一个席子让我坐,也不让我和别人说话。
那些少年,挠着头,苦读着一些大学之道,每天下学前都会挨个在我爹面前一个一个的背过今天学的东西才能回家。我爹对背的又快又好的学生,自然是和颜悦色的留一些文章让他们回去熟读。那些磕磕绊绊的学生,就会被打手心。
我从来没被我爹打过手心,也没和那些少年说过话。我背书又快又好,从来都不让我爹担心。我觉得我爹看到我背书的时候,明显的扬眉吐气了。甚至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唉声叹气,也没有说过我不争气了。
我爹甚至因为我做文章做得好,被一个官员叫去参加宴席,让我去做他们小姐的伴读。
整个私塾,谁不知道我年方十岁,就比那些少年强出许多倍呢?
谁见到我,不喊一声女先生呢。
正如所有烂俗故事那样,我十岁生日那年,家里头来了个云游道士借住。我爹和道士一见如故,从借住一天,到借住了一个多月。邻居家有个头疼脑热,道士也一概乐呵呵的治疗。一来二去,这个云游道士算是小有名气。
这天,我爹酒后不省人事。我娘看了叹口气,先是催我回去睡觉,帮我吹了蜡烛,然后亲了亲我的脸颊。我娘并不避讳表达自己的爱意。
“招娣,乖,睡觉。”我娘在黑暗里低低的声音说,我每次一听到我娘这样说的时候,心窝就涌上来一股暖流。柔软的,温暖的,发痒的,趁着黑夜包围着我,然后将我像一个茧一样裹起来。
我娘说完就轻手轻脚关了门。
我听见夜晚的虫子在叫,青蛙也在叫。窗户的缝隙倾泻下来一道月光。
我虽然颇有才学,但并没有想象中随时随地都会诗兴大发。我的才学其实只对科考有用,平日里的那些插科打诨我并不擅长。但是只要有一样拿手,凭借着不相称的身份,就能赢得别人一片叫好。
第二天,爹就叫我过去,我娘露出和平时不一样的笑容,甜蜜的,炫目的。
“只要道长能有办法赐子,我这小女儿就赠与道长修道去罢。”我爹是这样说的。“哪有父母不爱儿女。”道长看着我,又看着我爹。“实不相瞒,我这女儿着实是我的掌上明珠,自幼聪明,道长绝不用过多忧虑挂心。”我爹看着我,眼含热泪。我娘一直在笑,露出了唇边的漩涡。“道长只管放心。”我娘看着我的目光如此炙热,灼烧着,融化着我。
道长勉为其难的叹口气说:“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言,人当顺势而为,尽管我有此法,只是若是兄台命中无子,恐怕也难以长久。”
我爹看了我一眼,马上就说:“道长可有什么瞒天过海之法?”
我坐在椅子上,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有也是有的,只是从此就要割舍下她罢,借着招娣的名字行事,或可瞒住。”道长压低声音,我坐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借着招娣的名字?
我的名字?
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我娘或许察觉到了我的表情充满疑惑,就让我去书房看书写字。
隔了一个时辰,我娘和我爹急冲冲进来,我爹让我在纸上按手印,我娘抓着我的手让我快点按,过了时辰就没用了。
“唉,爹娘,急什么。”我这样说着,在纸上按了手印。
爹娘风一样的出去了。
到了晚上,我娘仍旧催促我去睡觉,吹灭了蜡烛,给了我一个亲吻。
再然后过了将近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