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隐让何修懿加微信。之前何修懿只是个裸替,没什么资格进剧组的群,此刻他的身份却是大不相同,于是被拖进了所有相关的群和讨论组,有剧组主创群,有全部演员群,有主演群,有造型群……各种消息一屏一屏,何修懿眼睛都花了,不禁有些担心自己以后会漏看什么从而导致严重失误。
何修懿也加了在场所有人的微信,包括左然。左然的朋友圈是当下难得的干净,一共也没几条,最近的是5月30号发的“五月三十”,再其次是……去年5月30号……同样一句“五月三十”,一看就知道这个日子对左然来说非常重要。何修懿想起了那张5月20去6月23回的车票,琢磨了下,觉得两者大概没有什么关系。
他又看了下李朝隐的朋友圈,发现……李朝隐的朋友圈画风十分清奇——差不多每隔三四天,李导便要发一张片场的照片,配上他自己写的诗,情怀满满。因为需要保密,照片上看不出什么,一般只有一块绿幕,或者一个道具。
何修懿看见,在自己当裸替的第三天,也就是拍摄“沈炎要去北平,两人难舍难分”那天,李朝隐作的诗是这样的:【满腔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战斗!快把那炉火烧红了,让我锻制长矛!】下边一大堆赞,差不多每个剧组人员都“学习”了下,除了左然。
“……”何修懿抬起头看了看李导的三角加三白眼,心中感慨,李朝隐极其凶狠的外表下竟然洋溢着各种情怀——看来之前几天,作为裸替他没有能了解李导,因为李导在片场和他讲的话其实并不太多。
一顿饭一直吃到了九点。
快散伙时何修懿想要再盛一碗汤,抬起头却发现周麟正在挑豌豆吃,于是只得等了一等,没有伸手拨转圆盘。
左然问:“想喝汤?”
“嗯。”
“我帮你盛吧。”汤锅离他不远,他胳膊长,可以够得到。
说完,左然便拿起了何修懿的汤碗,舀了半碗,舀的时候居然还很注意各种食材在汤碗中所占据的比例。放下汤勺,左然将修长的胳膊收了回去,将碗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下,又递给何修懿,“公事公办”地道:“刚上的,别烫着。”因为汤的味道不错,一锅不够,制片主任便又加了一单。
见左然这样做,何修懿的脸微微发红了——他总觉得,左然刚才那个动作有点色情……大概是错觉吧……他连忙接过汤,手指却不能避免地碰到了左然的。
有些不安的何修懿端起汤碗,用喝汤吃菜来掩饰他的尴尬。没想,一个rou圆子刚被夹起来便“噗通”一声又跌回到汤碗里,还把汤溅出来,何修懿脸上都被弄上了几滴。
“……”何修懿拿起餐厅纸,将脸上和衣服上的汤擦掉了。
一旁的左然斜睨他一眼,用依然凉凉的调子道,“头发上面也有。”
“……哪里?”何修懿将一张新的餐巾纸递给了左然。
左然却没有接,而是直接伸手到何修懿左侧刘海位置,捏着几根发丝轻轻抹了一把:“这里,一滴。”手指就在皮肤旁边,空气仿佛都变热了。
擦了一下手指,左然不再理何修懿,而是看向了正在讲话的李导。他用方才帮何修懿抹干头发的手撑着下巴,好像全不在意刚刚发生过的小插曲。
何修懿甩了甩头发,将奇怪的触感抖落。
……
因为太过劳累,何修懿一夜都没有做梦。
第二天一大早,他再次提前四十分钟赶到了片场。
他要珍惜这一周的排练时间,将人物理解透彻,将情绪酝酿到位,将台词背得烂熟,将走位牢记于心。正式开拍之后绝不能拖后腿。
排练不会如正式拍摄般一场一场地来。导演通常会将多场串在一起,哪怕背景不同也会一起排练。比如,“一个人在餐厅干了些事,而后迈步走到卧室,又在卧室干了些事”其实应当至少是两场戏,但排练时几乎一定是一起的。这样可以节约时间成本。
李朝隐说,这一周的排练不会只练“宋家大屋”当中发生的事,而是全部——有时他需要把“宋家大屋”里里外外当成其他场景。
马上要开始运用肢体语言了,何修懿觉得稍微有一点紧张。
李朝隐对肢体语言要求很高。就在昨天,还说:“台词不是你的盔甲,很多演员认为台词会保护他们,这是不思进取的想法。的确,只要有台词的存在,电影观众一定能看得懂。但是你要思考,他们为什么要观看你的表演,而不是读剧本?你能传递什么剧本外的东西?”李朝隐甚至是十分极端地道,“有声电影技术,全面拖慢了演技、摄影、灯光、布景的发展。”
还有一小段时间,再把台词背一遍吧……何修懿想着,走到了“沈家大屋”的落地窗前,将目光放在远处地平线,头脑放空,张开嘴唇,开始小声念叨电影中的台词,希望借此加深记忆,让他在排练中可以将更多的Jing力放在自己的肢体动作上。他只看了几天剧本,远做不到倒背如流,然而,如果排练时连台词都有困难,肢体动作一定会惨不忍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