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如何处置她了?”
“不,不是处置,”皇帝否认,“是不知道该感谢到什么样。有时候想,瑛儿是不是也需要一点点好运气?是否该让瑛儿与她走得近一点呢?她的想法很新奇,瑛儿会需要的,但是……士人毕竟又是国之柱石,这个……”
齐王向来是个果断的人:“不谈气运,只说这个人,值不值得东宫花费些许时光去亲近一二?在她身上花费的光Yin,抵不抵得上收获?”
皇帝豁然开朗:“叔!我明白了!”
齐王道:“我觉得是值得一听的。将太子全交给她是不行,她经过事、办过事,然而看似圆滑,内里还是有一股书生意气。不令我讨厌,但是太子不太适合变成这样的人。路是她指的,听她继续指一指,也没什么不好。”
皇帝叹道:“她要是个男子就好啦!我必一日三擢,令她辅佐太子。”
齐王表示了赞同,他也有这个想法:“谢芳臣是能臣,然而比起他的夫人,多了几分私心。”
皇帝笑道:“咱们说这许多,不就是在说一个程道灵吗?”
齐王也笑了:“是啊。”
皇帝从齐王这里得到了主意,心情很不错。回到宫中,想去看儿子,却发现儿子并不在东宫里,连同他们的同学们,被皇后叫过去了。皇帝转到中宫的时候,皇后那里对伴读小同学的“亲切慰问”已经告一段落,四个乱神被皇后释放到庭院里玩耍,皇后本人则压低了声音问张起:“谢家是不是还有什么教子的秘诀?”
就在刚才,皇后本着关心儿子的学习,以及考察儿子同学的目的,将四个人唤了过来考较。背书,几个人背得参差不齐,其中太子背得最好,吴确同学背得最差。皇后本人也是读过书的,将五经以外的杂学略问几句,却是谢业答得最佳。及谈史,又是谢业学得最为透彻。
这玩艺儿除了“谁叫他爹是状元,天生就聪明”这个理由之外,就只有“另有教子之法”能够解释了。张皇后不相信自己儿子笨,最关键的是,她的儿子经书能背就行,不用背得最好,但是以史为鉴,以及山川地理人情世故,必须掌握得极佳才行!
拧了拧了,全拧了。
张起对儿子张君正的要求并不太高,望子成龙之心谁都有,能不能成龙,那就得看天份了。张君正别的不会,顶嘴特别强,曾回了一句:“爹你自己书也读得不好!龙生龙、凤生凤,我还没怨你,你先怪我不争气……”然后就被张起暴打了一顿。之后张起也有点泄气,的确,龙生龙、凤生凤啊。
然而张皇后的担忧又是实实在在的,张起摸了摸下巴:“我回去问问。他们可不能藏私!”
张皇后嗔道:“什么话说的?难道我不明白吗?瑛儿是太子,他们师傅也陪着小心,前辈们划下的道道,他们轻易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否则就会有人要说‘教坏太子’了。可是我看谢业这孩子这样也不错,你懂我的意思吧?”
“明白,明白。不过,娘娘,谢业这样儿,可不大好学。”
“你就说画虎不成反类犬吧!”张皇后没好气地道,“所以才要从根子上问。”
姐弟俩嘀咕了半天,才得出了个结论,皇帝来了。张起很乖巧地告退:“娘娘考他们功课,臣跟进来听一听。在家里考,那个小东西就会东拉西扯,还是在宫里老实听话。”
皇帝叹道:“天下父母之心莫不如此,又没怪你。去与他们亲近亲近吧。”
打发走了张起,皇后已起身来到了皇帝身后,皇帝手往下一滑,拉着皇后的手站到了窗边。张皇后耳根发烫,低声问道:“偷看小孩子玩耍有趣么?”
皇帝道:“我怎么看瑛儿都看不够的。”
张皇后险些接不上话,声音里带上了迟疑:“你这是……”
皇帝最可依赖者是齐王,能说心里的话的却还有一个皇后。事涉太子的时候,他需要与皇后沟通一下。先是低声说了自己的困境,又透出了有一个新办法,张皇后耐心地听他述说,间或问一句:“然后呢?”、“那怎么办?”、“为什么?”引着皇帝将打算都说了出来。
张皇后表现得像个守规矩的模范皇后,骨子里也是个贤妻良母,或者说思想比较保守。但是,她有儿子。天下将来是她儿子的,她可一点也不想自己儿子碰上个烂摊子,然后孙子坐不稳江山。
在这一点上,张皇后与皇帝是天然的同盟。皇帝只消将利弊一摆,张皇后毅然站到了皇帝一边,她唯一的疑虑就是——确实到了非变不可的时候了,但是变好还是变糟呢?与其变糟,不如不变,一口气拖着,拖着有好办法的时候。现在皇帝告诉他,出路已经看到了,就差执行了。张皇后顿时变成了坚定的支持者。
对内不需要抑兼并,不需要对自己的亲朋友好友亮刀,只这一条就很值得支持了。
皇帝最后缓缓地说出这个办法的来源,张皇后大吃一惊:“才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后来知道她能干,万没想到如今竟这般能干了。”谢业这家学渊源,大概不止是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