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六、馴獸</h1>
兩年後—
檢查室裡,巨大的儀器正在轟隆轟隆作響,剖析著被檢查者腦中的任何一絲變化。而,隔著一道磁力阻隔門,在觀察室裡,一名蠟黃臉孔的男子正一面看著電腦螢幕上同步顯現的一張張腦部影像,一面也機警地注意著躺在檢查台上紅髮男子的情況—目前看來一切安好,對方闔著眼,全身放鬆地躺著,任憑機器在他腦袋上轟鳴作響。
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他可沒忘記兩年前的腦部檢查時,對方像頭瘋獸一樣大吼大叫,又踢又打,最後不得不出動高劑量的鎮靜劑以及綑人的皮繩,才將對方牢牢固定在檢查台上。
璃輕吁了一口氣,往後靠著椅背,手指輕點滑鼠,叫出了之前的幾次腦部影像,鉅細靡遺地與這次比對著。仔仔細細地瀏覽過好幾回之後,他聳聳肩,再度把影像歸檔存好,結論就如同之前的幾次一樣:腦部沒有變化—至少,沒有機器可以解讀出的變化。
可,紅髮男子的病程,轟轟烈烈的幾乎可以寫成一部腦傷後病人觀察的血淚史,相信世界上一流的醫學期刊都會很有興趣……可惜,他已經心力交瘁到完全沒有辦法思考這種學術上的事。
大腦向來是醫學最神秘的領域,就算是現今科技進步如斯,連所有的人類基因序列都已經完全被解讀的此刻,科學家仍然沒有辦法Jing確地點出大腦每個區塊所負責的細部功能,以及,如果受損了,又會是如何的表現~甚或是普羅大眾最關心問題:腦部一旦受損了,還會恢復嗎?會恢復到什麼程度?會跟之前有什麼差別?
至今,還沒有任何一位學者及醫師能夠做出關於腦傷的準確預測,因為,難以預測的成分實在太多,而人類現今所掌握的資訊對於浩瀚的大腦科學而言,實在太過微不足道。
就比如,他之前壓根兒不覺得紅髮男子還有醒過來的可能—那種大範圍的創傷,沒有當場死亡就已經是福大命大了—可~對方醒了。那天,當病房的叫人鈴像靜夜的喪鐘一樣響起時,他才正和衣躺下不到兩分鐘。他一刻也沒敢耽擱地衝至病房,便看到~那人的手,牢牢地抓著冥主。而冥主……仍然維持著跪姿,細細地拭去那人額上的汗,眼角的淚。
聽完冥主的描述,他的心『喀登』一聲地往下沈……那時,他便有預感,人被他們救活,又因為奇蹟、神蹟……不管是什麼讓他醒過來之後,接下來的路~才更是一場硬仗。
果然,從那天之後,對方又陸陸續續地清醒過許多次,而後再昏睡過去,只是,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昏睡過去的時間越來越短……而~他的情緒,也變得越來越不穩定—他會在床上咆哮、叫罵、掙動……用的全是他們聽不懂的語言—絕對不是日語,不是英語,也不是法語……而同樣的,不管他們費盡唇舌,用盡各國語言勸說,對方仍是像頭難馴的野獸般充滿敵意地瞪視著他們,依然故我地反抗著。
失憶症,再來是失語症……他頭大地推論著。那是一種語言中樞受到損傷之後產生的症狀,病患有可能只是聽不懂別人說的話,或是由病患口中說出的話別人聽不懂,但嚴重一點的,有可能兩者並存,聽不懂也說不全,完全無法與旁人溝通。而照情況看來,對方很可能就是屬於第三種。
他對於失控的對方完全沒輒,正打算要其他醫護人員再多拿幾條固定帶,免得對方在扭動中傷了自己,眼角餘光便瞥到冥主直直地朝病床走去。
『冥……』他跨前一步,心焦地正要阻止,男人卻舉高了手掌,制止了他的腳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男人一步步地接近床上那頭低咆的野獸。
他的手緩緩搭上了腰間的長鞭,並見到身旁的瑕臉上保持著微笑,手亦撫上腰間的手槍。他們兩人都知道,不管床上那男人要怎樣對待冥主,冥主都斷不會對他出手的,所以……就由他們代勞吧。
兩雙眼睛閃爍著凶光,看著唐裝男子在那金色獸瞳的瞪視下依舊義無反顧地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然後,伸長手臂,一把將對方摟進懷中。
璃瞪大了眼,瑕張大了嘴,而~被摟入寬闊懷抱中的紅髮男子則是如同眾人所預料的那般,開始歇斯底里地掙扎、扭動、叫罵了起來……甚至,他大嘴一張,閃著森森寒光的齒列深深陷進了長髮男子的肩頭,翕張的鼻翼噴著氣,瞪圓的金眸裡頭是一片濃濁的紅光……看來就是一副想將獵物撲殺至死的猛獸模樣。
璃的長鞭已然在手,瑕的手槍亦然,然而,他們的主子就是站得這麼剛剛好—高大的身形完全遮擋住那如同毛蟲般無一刻安靜的紅髮男子~也不知是有心或無意……總之,現在就算他們想出手制服對方,也完全找不到可以動手的縫隙,只能眼睜睜看著紅髮男子有力的上下顎不斷地使勁再使勁,似乎不將長髮男子的肩頭咬碎不能消其心頭大怒般。
一抹深色在原本就是玄黑色的唐裝上漾開……從肩頭一路往下蔓延至上臂……雖然有黑色衣物的遮掩,這樣的顏色變化眾人不一定看得分明,但是那種在衣料底下流淌的,屬於體ye的濕黏感,可是讓當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