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皇帝才隐约摸到了一点这个国家真正实权的边,一直到她成年之际才真正意义上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国君;不知道是老皇帝之前不问朝政的后遗症还是明辉成为一国国师的潜在影响, 那些大臣仿佛生怕凡间琐事扰到当今陛下和国师大人的清修, 只要明辉一出现在宫里, 她的书案上所有的折子都会消失。
要凤三来说,她现在的日子除了比这一世的小时候吃喝用度好了不少以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无非是从一个小的牢笼换到了一个大的笼子里……都是金银玉石无上荣光铸就的坚固牢笼,进得去,出不来。
这么一看倒是和鬼王宫的日子没什么区别。
年轻的女皇斜卧在湖心亭中的美人榻上,薛泓垂着头替她细细用檀木梳梳着她散在背后的长发。
凤非离只是看了一眼就随手扔掉了手里的折子,她曲起手指敲着龙椅的边缘,嘴边忽然勾着一点冷嘲的笑。
“这些是不是以为朕在宫里,看不到外面?”
其中有个年轻的小宫女见状,怯生生的说了句:“陛下莫生气,国师大人一会便来了。”立刻被旁人神情慌张的捂着嘴拽了下去。
凤非离单手撑着脑袋,略有些疲倦的闭着眼睛,对着那个方向挥了挥手。
“算了,下不为例。以后莫要让她出现在朕旁边就是。”
年长些的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庆幸:“多谢陛下饶命!多谢陛下饶命!”
凤非离似是叹了口气:“……这才几年啊,薛泓,朕就落得这么个恶劣的名声?”
“奴才不知,但是定然不会是陛下的错就是了,是奴才下手太重的错。”
薛泓头也不抬的继续梳着她的头发,他入宫入得晚,声音和脸部的轮廓这些年渐渐成形,看起来非但并不似其他太监那么Yin柔,反而多了几分雌雄莫辩的美感,那道疤痕也有种别样的魅力,时常惹得一些新入宫的小宫女看着发呆。
这些年因为女皇的偏爱专宠,薛泓可以说是这深宫之中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许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凤非离这些年都没考虑过把身边的薛泓换掉,即使她比谁都知道薛泓在替她“处理事情”上的手段总是异常恶毒残忍花样百出,而这些名头无一例外全都跟着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凤非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扯扯嘴角:“到你嘴里,朕总是没错的。”
薛泓淡淡道:“奴才总是这么想,不过国师大抵也是这么想的。”
凤非离闻言瞥了他一眼:“薛泓……你也要气朕,是也不是?”
薛泓穿着一身金线黑底的内监制服,垂眉敛目,看上去乖巧得很:“奴才没打算气您,只是这是事实,没理由因为您讨厌国师,奴才就忽略这件事儿。”
全宫上下都知道当今陛下和国师有着数不清理还乱的前尘孽缘,当今陛下的上位过程本就极为离奇古怪,加上国师那呼风唤雨和白发僧袍的奇妙模样,简直就是现实存在的的神话话本。
明辉不善言辞,但是他从不吝啬于和旁人分享自己和三娘当年的故事,那少说也是数千年的纠葛,就算明辉嘴皮子不利索不会说故事也没关系:无论是那大婚出逃和还是寺庙之外苦守候五百年的故事,就算用了干巴巴的语气描述出来也是那么的引人遐想;宫墙之外的年轻男女们为此脑补了一个又一个爱恨纠缠的凄美故事,各类话本花样繁多,不知道养活了多少茶馆说书客和走南闯北的戏班子。凤非离第一次知道自己在百姓眼中的形象几乎只剩下话本之中那个痴心不改的幽冥鬼王的时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扔掉了手中的杯子,那刚刚送上来的白瓷茶盏正好碎在旁边站着的薛泓脚边,从那之后凤非离的旁边再没人讨论一句相关的话题。
她很生气,即使好像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生气。
薛泓理解,但是他无能为力;
明辉大约也理解,可惜的是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帮她的人。
——她亲政多年的威严却还比不过明辉在小阁楼里随口说的几句话,那小子她在了解不过,即使是现在他对于凡尘俗世依然是一窍不通,不过是因为白发的美貌僧人太过独特,宫内宫外没有一个敢反对他的;甚至于她这个皇帝哪怕只是说一句不喜欢都会引来一堆人的反驳和争辩。
……这才是她最为深切厌恶的地方。
这是绝对的实力之下无法逆转的局面,凤非离自个儿清楚得很……若要扭转也不是没有办法,要么她重新捡起当年鬼修的本事,不然就要乖乖继续做这只漂亮的笼中鸟,尝一回处于弱势的滋味。
……重新修炼到当年的等级是没可能的,她的时间不够,这具身体的资质也没有那一次的适合修炼鬼道一途。
凤非离忽然站了起来,顺滑漆黑的长发从薛泓手中滑落出去,薛泓垂下眼睛攥紧手心,立刻跟着站起来立在一旁。
她今年还不到二十岁,而自己已经快到三十。薛泓藏在袖子里交叠的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那里的皮肤因为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