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之快,褚晏甚至有一种刚才在看他梦游的错觉。不过……褚晏垂首看向自己手中那字迹工整的一张张摘录,却是久久未言。他明明说过,这个事情不急可以慢慢来,可林修远却愣还是点灯熬油一晚上给他摘出来了……能够在短时间内,于万千书册内准确找到需要的信息,即便是都看过的书,那么多册找起来也不一定立马对应得上,翻找起来更是件麻烦事,可想而知,林修远废了多大的心力。褚晏捧着纸张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一翻阅了起来,林修远整理出来的这沓资料,不仅归列得很有条理,而且上面摘录出来的每一条信息都标注了出处,方便看的人事后再去详细翻阅,可以说是相当细心了。褚晏看完后,对林修远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不曾想,那林修远表面上看着功利,做事却是个实诚有才能的。不过仔细一想想林修远的这些才干,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了起来,能中探花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无能之辈呢?但凡林修远前世不要表现得那般功利,说不定早就遇到了赏识他才干的人。如此再回想起林修远前世最后的际遇,褚晏摇了摇头,甚是唏嘘。听说林修远考了四次才中进士,从前失败的Yin影也许一直都笼罩着他从未散去过,又或者是过去的环境,导致了现在的他太害怕失败,太想要成功。褚晏叹了口气,人遇到什么,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他对别人的遭遇不好置评,不过经此一事,他倒是生出了找机会拉林修远一把的想法,至于拉了他一把之后,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中午的时候,虞秋秋令人送来了餐食。褚晏很是意外,不过很奇异的,他却是没再去想虞秋秋做这件事情究竟有什么意图,不再纠结爱恨之后,无师自通的,他开始用心感悟起了这件事情本身带给他的感受。君子论迹不论心,有些事情,其实没必要看那么明白。他的视线落在食盒上,唇角微微勾了勾。唔……其实是开心的。他打开食盒,却发现里面有张字条,上面写着——“我昨晚上听见你肚子叫了,好好吃饭。”褚晏:“……”看到这句,他的耳根骤然发烫了起来,良久后,忽而扶额失笑,这笑是一股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愉悦,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处,也仿佛流淌过了一道暖流。嗯……感动?褚晏好好把饭给吃完了。午间小憩过后,他再度翻阅起了林修远给他的那一大沓资料。好死不如赖活,在这之前,他需要修正一件事情,一件……违心之事。几日后。皇帝再度召见了他,距离上次召见,时间相隔了不到五天,可见陛下心底之急切。“如何?你梳理得怎么样了?可是已经理出了章程?几日后朝议,你可有把握?”刚进御书房,晟帝就对其发出了三连问。看这样子,是已经对他寄予厚望了。褚晏深吸了一口气,在晟帝的注视下,可靠地点了点头:“回陛下,臣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大抵有九成的把握。”九成的把握!晟帝闻言登时大喜,“好好好,快!赐座!说来听听!”“是。”褚晏坐下,开始汇报起他这些天梳理出来的各方各面:“开凿运河是个大工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首先需要考虑的,便是银两的问题。”晟帝点了点头:“说得是。”这个问题他其实先前也考虑过,主要就是想——晟帝正要开口,却被褚晏抢先截掉了话头,只好先听他说。“开凿运河需要动用的民工粗略估计至少百万,人力物力,加起来所需要耗费的银两十分巨大,然国库收支每年都有定数,想要挪出这笔钱来,就势必需要削减其他项的开支。”晟帝听后眉梢微挑,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削减其他项的开支?这还能从哪里削减?晟帝示意他继续往下说。褚晏:“据微臣所知,户部每年调拨发给全国各级官员的俸禄,加起来是比不小的数字。”晟帝眼眶一睁:“削减俸禄?”他想了想,这个还真可以,晟帝心里有点意动。然而——“不可。”褚晏抬手否决:“要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非仁君所为,而且容易滋生腐败,官员们也需要养家糊口,这边减了,难保不会从底下百姓身上找补,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日后再想官员们放弃这部分利益那就难了。”晟帝点头:“也是。”这个口子的确不能开,百姓交的赋税那是能收到国库里来的,而那些个贪官,回头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可流不到他的口袋里来,晟帝刚起的心思立马歇了。褚晏接着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项占比较大的开支,便是军费。”晟帝转动扳指的手一停:“削减军费?”是了,这一年里头,军队要的钱太多了,这个要完了那个来要,这个多给了一点,另外一个就会要求给得不能比那个少,一个个就知道攀比,朕那国库里的银钱,就是被他们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给挖没的。
减,必须得减!晟帝目光坚定。然而——褚晏又是一个抬手,义正言辞:“不可。”“这次北辽派遣使臣过来,明面是交好,但暗地里未必没有试探国力的意思,军费一旦短缺,将士们吃的用的差了,那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北辽之人若是探到了这些,怕是又要滋生狼子野心。”这个“又”字,就很灵性。晟帝一听,登时就想起了他大雍还有幽蓟十六州在北辽人手里没拿回来,这国土是说什么也不能再丢了。是以,晟帝当即便改了想法附和,声音比褚晏还铿锵:“说得是,砍什么也不能砍军费!苦什么也不能苦了朕的将士!”没实力就要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