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楚召淮抬头望去。
日光下,活蹦乱跳的孩子叽叽喳喳衝向远处,一头撞在一个妇人怀中,笑yinyin了几句后又“嗷”地一声哭了:“娘!我还以为你死了,不来接我了!呜……娘没有丢下我!”
妇人双眼含着热泪,擦着孩子脸上的泪水:“你傻啊,娘怎么会丢下你呢?走,回家去。”
孩子破涕而笑,牵着妇人的手一蹦一跳地回家了。
楚召淮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许久,轻轻笑了下,继续研磨药草。
商陆撩开营帐而来,见楚召淮瘦弱的身影被阳光照得落在地上只有小小一团,走上前道:“小水。”
楚召淮仰头道:“商陆哥。”
商陆看着楚召淮比半个月前瘦了一圈,脸色也泛着白:“怎么还在忙?不回去休息吗?”
楚召淮摇摇脑袋:“大白天的睡也睡不着,还不如找些事情干。”
“多亏了你,大疫已控制住。”商陆难得笑了笑,道,“听说月底就要开城门了,知府和布政使大人在考虑在县衙摆几桌筵席宴请钦差。”
楚召淮磨药的东西悄无声息慢了下来,随意道:“哦,是钦差办完差事要回京了吗?”
“也许吧。”商陆看着楚召淮的神色,又道,“大水前,你曾想要离开燕枝,是准备回家去了吗?”
楚召淮想了想。
他当时想过再去寻一处地方继续行医救人,也想过走到哪是哪,从未真正想要去何方,只知道不想回家。
他没有家。
“没想过。”楚召淮如实说了,“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先继续往南走吧。”
商陆无可奈何:“你就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楚召淮笑了下:“想来我命中注定六亲缘浅,孤独终生吧。”
商陆看他这般自嘲,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你心地良善,又救了这么多人,就算世间真有神佛,定会保佑你如愿以偿。”
楚召淮笑起来,还双手合拢朝三方拜了拜,一本正经道:“那就借商陆哥吉言,望各路神仙让我有想回之处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正是大病初愈的姬恂。
楚召淮:“……”
楚召淮还在随意拜佛的手一垂,忽然就伸左手拍了下右手。
啪地一声。
姬恂身着黑衣,因昏睡两日脚步缓慢,一身气势仍然强悍,还未到就让人觉得不自在。
很快,陛下慢吞吞走近。
商陆已知晓此人是当今圣上,虽然不知晓陛下扮钦差是什么毛病,但他还是未拆穿,起身拱手行礼:“陆大人。”
姬恂随意一点头,垂眼看着还在忙着磨药的楚召淮,似乎有话要说。
商陆很有眼力见地颔首:“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说完,转身离开。
楚召淮:“……”
姬恂坐在楚召淮身边,眼神直直望着他。
已经两日了,楚召淮脑海中还全是姬恂高烧时说得那一堆胡言乱语,脚趾拚命抓着地,有点想让商陆哥将他揣兜里一起带走。
算了。
总归要面对的。
楚召淮深吸一口气,严阵以待。
…刚做足心理准备,就见姬恂高大的身躯微微往他跟前一栽,陛下毫无征兆地伸长手臂,一把将楚召淮抱在怀里。
楚召淮当即愣在原地。
自重逢以来,姬恂始终是点到即止,规规矩矩说人话,除了为救他那次外再多的亲密举止便没有了,矜持得都不像他了。
这是姬恂第一次这样强势,双手收紧,像是要将他揉进怀里。
楚召淮脑袋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做出反应,僵着身子讷讷道:“陛下?”
因紧抱的动作,楚召淮看不见姬恂的神情,只听到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舅舅很想你……”
楚召淮一呆。
姬恂道:“姬翊、赵伯、周患也时常念叨你,就连殷重山每月上请安折子,也要问句你有没有回京。”
楚召淮这辈子没被这么多人惦记过,甚至下意识在脑子数了数,一二三四,竟然足足五个人。
姬恂声音没有平日的冷嘲热讽或吊儿郎当,嗓音因两日高烧略带喑哑,咬字轻缓,像是罕见地吐出真心。
“……我也想你。”
楚召淮眼眸微微睁大,手倏而一松。
五指握着的药杵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姬恂性子强势, 甚少会对人吐露真心,说出情话十分也有九分是虚情假意。
——但凡他能像他平时装得那般温润,哪怕一丝, 也不至于假死时连一丝消息都不让璟王府其他人知晓, 导致两人以和离收场。
这次为何无缘无故开始说情话。
楚召淮浑身僵硬,周遭人来人往,甚至忘记推开姬恂, 脑袋像是烧开的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