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犯下弥天大罪,耳东被星际法庭无了期流放到这荒芜的小行星。相对他这体型细小的生命体,小行星相对很大,了无边际似的。但在这浩瀚宇宙当中,它和耳东一样,其实算不上甚么一回事,不值得被记在心头。耳东已在这小行星独自呆了很久。也许已有一亿年吧。他不大肯定,因为他早已放弃了计算日子。知道吗?在无尽的永恆里数算时间,是很痛苦的事情,那跟秤称孤独的份量一样,是自讨苦吃的行为。耳东每天对着漫天纷飞的尘土,偶尔数算从天而降的雨针,然后是玩手指、玩脚趾、自己跟自己说话……在他决定要自杀之际,一件不知哪来的异物飘到小行星附近,高速擦过大气,亮起耀眼火光。耳东欣喜若狂,二话不说马上使劲跑起来,在与它相距不远的时候尽力一跳,跳上半空,一手将它抓下。那是一个以低端科技製作的金属盒子,耳东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它。里面有两件年代久远的过时產物,相信内藏某落后行星向宇宙其他生命体发放的讯息。换着是被流放前的耳东,肯定会不屑这样的小玩意,毫不犹豫扔掉它们。但此刻的他已饱尝寂寞折磨,只觉手中小物是宇宙恩赐,珍而重之地抱着它们痛哭。「无论是甚么也好,欢迎进入我的生命!」哭了不知多久,泪尽之后,耳东小心翼翼地组合两件早已被时代淘汰的小物:光碟与内置能源的光碟机。讯息似乎有点儿损毁,时播时断,意思表达得不完整。不要紧。他耐心地再次播放。音乐?耳东听不懂歌词的语言,但感觉旋律优美,歌声平和得来带点愉悦。再次播放,不停播放,它令耳东着魔似的。他终究听不懂歌曲的内容,但很高兴有幸遇到光碟机,让他的人生多添意思。在某个难得的星空下,耳东与播放着音乐的光碟机并肩而坐。齐齐观赏漫天星辰时,他忽发奇想:如果此刻有杯烈酒在手中,那该多好!他望望光碟机,笑自己傻,傻得想跟一件死物举杯畅饮。好!耳东就是要漫天星辰见证他的傻气!生存顿时变得有意思,时间不再是煎熬。耳东带着光碟机踏遍小行星的一吋土地,寻找合适的泥土。半乾泥土和乾土混合后,可以製作容器;含有微生物的shi土加入带有糖份的雨水,一併放入真空的容器后,就可以发酵成酒。发酵期间,耳东还多花时间研究半乾泥土和乾土的运用,结果砌了一间小酒吧出来。虽说所有东西皆是泥土製成,但小酒吧的基本桌椅和存酒库一应俱全,只欠可以和他对饮的访客。有多少个昼夜,耳东一边享受天赐的音乐,一边对着身边的空凳喝酒。他幻想昔日的好友在此聚首一堂,兴高采烈地品嚐他亲手酿製的佳酿,喝得酩酊大醉,面红耳赤,嘻嘻哈哈的。他醉了,他哭了,哭得像个无家的孩子。直至倦极入睡,进入极乐的梦里……「好酒!是你亲手酿製吗?」一把陌生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宿醉的耳东以为自己听错,没有回答。直至半醉的对方踏着醉猫步从存酒库走过来,用力拍打耳东的背:「怎么不回答我?我问你!这好酒是你亲手酿製的吗?」耳东答不出话来,血水自眼角默默流下,睁眼亦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对方是星际法庭的检察官,负责巡查宇宙中各个囚禁着犯人的小行星。巡视了数之不尽的小行星后,他终于来到耳东这伙小行星上、这间小酒吧里。看见醉伏在桌子上的耳东,他突然酒兴大发,悄悄溜入存酒库偷酒喝。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喝!香!醇!浓厚!他越喝越多,醉得忘掉自己正在执行任务……「哈哈哈!」检察官无法为自己的过态行为辩解,只能以笑遮丑。「你不会告发我吧……」「不会。」耳东摸摸裹着双眼的绷带:「当是谢谢你带我去医治眼疾。」检察官检查过耳东的双眼,怀疑他因过度哭泣致使双眼受损、失明。
「治好眼伤以后,我会带你回来小行星,继续执行刑期。」检察官是个好心人,细心地替耳东执拾生活必需品,以便在为期三天的旅程上使用。(当然,他还带上十几瓶酒品自用。)「可以不带走光碟机吗?它体积偏大……」他驾驶的小飞船仅能勉强容纳二人,没能载搭过多物资。「它是我的心灵支柱!」耳东衝口而出,说出童言一样的傻话。「嗯……」检察官深思片刻,才不捨地将几瓶酒放回存酒库,在小飞船腾出空间存放光碟机。「果然!能酿出好酒的,都是有情人!」旅途上,耳东继续不停播放光碟,沉醉在音乐当中。检察官见耳东一脸陶醉,顿时明白光碟的「音乐」对耳东有何其重大的意义。检察官不忍告诉耳东关于光碟的真相。他仔细研究过装载光碟和光碟机的金属盒子。凭刻蚀在盒盖上的座标,他确认盒子来自一个名为「地球」的落后星球。光碟所播放的不是「歌曲」,而是地球上的生命体所发出的「求救信号」,内容大意是「气候反常,地球濒临灭绝边缘,求救」。地球曾向宇宙投出数以万计同样内容的盒子,多个星球先后接收过不少盒子,继而转介予星际法庭。星际法庭认为地球生命体是导致惨剧的元兇,必须承受自身种下的恶果,不该动用他人的资源去拯救这群愚昧的傢伙。「任其自生自灭罢。」星际法庭如此判决……来到医疗站,医生只消三两下功夫便得知病因,并为耳东滴了眼药水和紥绷带。「要让眼药水渗透眼睛每个部份……半个月后才可以拆绷带。」医生如此嘱咐。「不能即时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