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道:“大师的智慧和毅力都很令人敬佩。”李玄霸笑道:“我不是问你对玄奘的看法。他是开门立派的大宗师,自然很令人佩服。”王云驻足。李玄霸脚步停顿,侧身看向王云。王云垂首,声音冷硬,语气不再像之前大儒慢条斯理,急促又尖锐:“无论是儒是道,好像出发点都和百姓没关系。他们中高尚者是想自己成仙成佛,卑鄙者是想借传教谋取荣华富贵。百姓如何,只是他们达成目的的手段。”李玄霸继续看着王云,没有说话。王云急急地喘了几口气,又道:“正如玄奘大师所言,朝廷推行佛道,也只是想让百姓顺从地咽下这一世的苦难。”李玄霸道:“苦难是客观存在的。百姓有了Jing神寄托,也是好事。”王云猛地抬头:“这不像是三郎君你会说的话。”李玄霸对王云招了招手,让王云继续陪他在院子里兜圈子:“虽然话不中听,理是这个理。有时候心里有个寄托,总比什么都没有好。读书是寄托,但大部分百姓都没机会读书,那么如果佛道能劝人向善,让世间少一些纷争,总比一片空白好。如果将来有了更好的信仰,百姓自会去相信更好的信仰。”王云道:“殿下这句话,我就听不懂了。”李玄霸道:“听不懂才让你也加入这场辩论。你把你质疑和愤怒宣泄出去,去听听其他贤能之士如何说,然后才能想明白你想要传达给百姓的信仰。”王云黯然:“我真的有能力参与这场辩论吗?”李玄霸失笑:“你的嘴皮子能敲响隋亡的丧钟,辩论会上的贤才们哪个能做到?”王云道:“或许只是他们没有做,不是做不到。”李玄霸道:“他们没有做,就说明他们不如你。放心,不还有我吗?我提前帮你写好提纲。这几日,你就要多劳累了。”王云摇头:“是殿下劳累。既然有殿下教导,我会尽力。”李玄霸开玩笑道:“只要你别一着急用出家乡的口音就行。”王云终于被李玄霸逗出笑容:“这个殿下放心,我不会。”李玄霸笑道:“我还担心魏玄成会不会一激动,喊破你的身份。”王云笑不出来了:“玄成不会提刀要杀我吧?”李玄霸大笑:“他倒是可能提刀来砍我。不过有我哥在,他再生气也无可奈何。”王云无奈道:“之前殿下说瞒着玄成,是因为知道的人越多,我就越有暴露身份的危险。但后来二郎君已经登基,提前告知玄成大致也无事吧?”李玄霸道:“最初瞒着他,确实是他心性还不成熟,我怕他泄露你的秘密。现在他能守住你的秘密,但反正不差这点时间,就再等等,给他一个惊喜,就当是逗逗他。”王云嘴唇翕动半晌,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他决定还是悄悄翻墙去魏先生家,让魏先生揍一顿,以免魏先生忍不了了去揍三郎君,被二郎君贬官流放。李玄霸安排好帮手之后,才让颜真去寻其他佛道儒的辩论手。这些人只需要晋王府长吏邀请,就已经诚惶诚恐,哪敢奢望晋王亲自来访。所以晋王亲自寻访的人个个都觉得自己肩上担子很沉。反佛斗士傅弈甚至召集家人,此次辩论自己要和秃驴们赌命。李玄霸得知了此事,赶紧亲自上门劝说,告知傅弈自己没有灭佛的想法,只是让进入中原的外来宗教都听中原的规矩。“儒家圣学无所不包,如果佛学能老实接受圣学引导,圣学连法家都能容纳,还容不下佛学?”傅弈坚决否认儒家圣学兼容并包了法家学说,但没收回了赌命的想法。李玄霸离开时,傅弈双手握着李玄霸的手老泪纵横:“殿下果然是今世第一大儒!圣学的未来,就在殿下身上!殿下一定是开宗立派之人!”李玄霸被傅弈夸得头皮发麻。他宁愿面对被他的乐子破防要抡起长剑与他同归于尽的友人,也不想面对把他夸得天花乱坠的含泪老人。李玄霸觉得不舒坦,就要让别人不舒坦。他将一切定好后,才写信给二哥和父亲。台子我已经搭建好了,二哥你就看我和父亲上台表演吧!李渊和李世民面面相觑。这一刻,虽然表面上还和睦,但实际上裂痕已经比黄河宽的天家父子之间,难得出现一切还未发生前的温和气氛。“大德……大雄他平时都这么擅作主张?!”“阿玄就是这样,他就是这样!”“你怎么能如此纵容他?!”“我已经尽全力在他使坏的时候揍他了!我从小把他揍到大也没能让他改好!”“啊?你弟弟身体那么弱,你居然还揍他?!说说就行了,你怎么能动手?!”“我有注意动手的力度……”“怪不得大德如此任性妄为,都是你惯的。”“哈?!”
李渊长吁短叹,然后大腿一拍:“还辩论什么!寺庙占据良田却不交税,僧人背弃父母还不服役!就该把寺庙全拆了!”李世民一愣,赶紧劝道:“父亲,这太极端了。佛道都有存在的意义。”李渊不听李世民说话,已经垂垂老矣走路都打颤的身体突然矫健,甩着袖子虎虎生威去书房翻阅已经很久没看过的典籍。李世民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口气。长孙康宁轻轻拍了拍李世民的手臂:“郎君,三郎真孝顺。”李世民“嗯”了一声,瓮声瓮气道:“我早就说了,他是对家人最心软的人,他自己永远不承认。”长孙康宁道:“有郎君护着三郎,三郎定不会被欺负。”李世民点头。然后他再次扶额长吁短叹:“观音婢,你所料无错,阿玄真的把惊喜变成了惊吓。”长孙康宁笑出了一串幸灾乐祸的银铃声。 凑一对昏君jian佞朝廷要搞儒佛道大辩论, 朝堂诸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