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听到了？还不再端一碗过来。”商陆转身坐下，拿起适才放下的书本，再次翻看起来。
江鳞素来是很怕商陆的，在他面前一概都恭恭敬敬，乖乖顺顺，可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以后受激素影响，他很难控制自己的脾气，甚至在商陆面前也敢发作了。
江鳞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一个属于他的结局。
商陆偏过头来，淡淡一笑：“现在愿意喝了？”
瓷片扎破布料，刺进皮肤里去…柳絮的眉毛扭在一起，面容扭曲变形，血色从布料里透出来，迅速染红她的膝盖。
过了一会儿，他却一抬手把桌上的药碗掀翻在地。
他不忙，经常待在公馆里，江鳞经常见得到他。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喝，要么，我帮你喝。”
“好好跪着，他什么时候愿意喝了，你就什么时候起来。”这话还是商陆对柳絮说的。
但江鳞知道不一样，院子里扫地的佣人换了人，给他们送餐食的丫鬟也很眼生…他身边的人，除了柳絮，似乎全被换了人。
商正坤，商穹…都没有；商陆，也很久没有见到。
但慢慢地这些声音都消匿在沉甸甸的黑夜里。
“怕苦？”商陆伸手捏住江鳞的后颈，迫使他仰起头与他对视，“那你是不怕死了？”
柳絮惶恐着，强忍着情绪，听了商陆的话走过来，眼前是一堆混合着黑色药汁的瓷片，还往上冒着烟。
江鳞猜到了，却不敢猜，心头十分不安，沉甸甸像压了一块山大的石头。
那么，他呢…
他仿佛已经死了。
江鳞低下头，身子里有一股气猛地泄掉了，小声道：“我喝。”
江鳞正不知所以的时候，“啪”的一声，碗掉到地上碎了，药汁再一次流了一地。
他不想死，挣扎了那么多年
姿态怡然自得，放松闲适。
商陆冷哼一声，“脾气见长啊，江鳞。”
江鳞咬着唇，眼泪粘湿脸颊，声音哽咽：“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花死了。
商陆没说话，柳絮便照做了。
江鳞本以为这碗药或许会泼到自己脸上，或者掐着他的脸强灌下去…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碗碎了一地，药汁也流了一地。
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江鳞乖乖服软，“我喝，我现在就喝。”
商陆抬头看他。
这话是对柳絮说的。
这一点就连江鳞都知道了，哪怕他被关在深宅大院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得闻窗外事。
商陆时常到他屋里来，却也不操他，只是坐一坐，也不跟他说什么，常常拿着一本书就在他屋里坐上一下午。
商陆声音淡淡：“为什么不喝？”
柳絮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快速出去了，江鳞僵站在原地，半天找不到自己的体温和心跳。
柳絮重新端来一碗，他却伸手接了过去，然后亲自端着递到江鳞面前。
江鳞一脸怒容，下巴紧绷绷的，眼睛撑大瞪圆，眼里却积着泪水，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我不喝。”
柳絮疼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却还是哆嗦着声音连声称是。
江鳞却也浑身发起抖来，身体一寸寸没了温度，商陆这么做，不比拿药汤直接泼他脸上更残忍？
江鳞浑身发冷，却还是梗着脖子和商陆对视。
江鳞握紧拳头，硬着头皮，一动不动。
他不敢问柳絮，依旧像块石头一样结满愁怨地呆望窗外，现在早已经过了暮春时节，院子里他窗前那棵花明明之前开得很好，现在却凋零了，残枝败叶地孤立在那里，花瓣不晓得飘到哪里去了，或许早就烂在了泥里。
江鳞看着那碗黑黝黝的安胎药，拳头放在腿上暗自握紧了给自己鼓气，倔强又大胆地没有伸手去接。
他这里，很久其他人没有来了。
起先是半夜里忽起的嘈杂，他听到了纷杂的脚步声，混织的呼叫、惨叫，噼里啪啦一系列说不出的声响…
柳絮于是攥紧了衣裳下摆跪了下去。
江鳞一愣，就听到商陆冷冷却又平淡的声音：“你，过来跪下。”
柳絮端药过来，他不喝，让柳絮放在桌上。
等到天一亮，一切似乎又都跟昨天一模一样了。
柳絮吓坏了，呆立一旁。
“啪！”
商家乱了。
商陆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反而松开了他，然后端着碗背过了身。
江鳞眼瞳一缩，“不要”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商陆就已经垂眸看向柳絮，再次施压：“跪！”
商陆却只是看了江鳞一眼，便又低头看书，语气淡淡的吩咐柳絮：“重新端一碗过来。”
情绪下去了，江鳞后知后觉地感觉害怕，绷直了背不安地望着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