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仔愣了愣神,没怎么多想就听从了,甚至还鬼使神差地给这不知来头却很有派头的不速之客扶了一把舷梯。
“有船要出海么?”塞德里克的粤语说的还不太熟练。
塞德里克很有礼貌地道了谢,那人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乎乎地应了声“老板客气”,低着头跟在他后面上了游艇。
他在口岸上驻足,前方已经无路可走。
“嘿!唔准企喺呢度不准站在这里……”一个水手顶着暴雨朝这边跑,夹杂着浓重口音的粤语混着咸腥味的雨水劈头盖脸的朝人扑来。塞德里克看向他,秾丽的眉眼被暴雨冲刷的愈发明艳,那水手竟看得呆了。
塞德里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样的雨夜彻夜不归,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掉明明不相干的人,不知道在切割他人颈部大动脉时那种灭顶的快乐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空虚的灵魂究竟还渴望多少这样的快乐、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床舱里,立体环绕声音响放到最大,节奏感十足的dj如同魔音贯耳,沙发座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彼此纠缠着吻的难舍难分,房间深处传来一阵阵放荡的呻吟和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三个袒露着满背青龙白虎的男人围在一张玻璃桌边迷醉地吸着桌子上的白粉,其中一个已经high的不行了,就剩下另外两个看上去还勉强能跟人交流。
上帝已死。
那人朝地上啐了一口,狰狞着满脸横肉恶狠狠道:“少他妈在这装清高,没长腿是不是?”说着就要上来抓塞德里克的手臂拖他上船,湿透的布料打滑,他愣是没抓住,反倒沾了一手的红色血沫。
一个脸上有长刀疤的男人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塞德里克一番,啧啧叹道:“老廖,这你的人?还是个洋人,长得挺带劲啊。”
似乎是电路不畅,最后一盏路灯时明时暗,忽闪了几下熄灭了,丝毫没顾及唯一一位行人是不是还需要它的指引。
一个混混模样的花臂马仔披着雨衣从口岸停泊的游艇上下来,拎着一瓶啤酒,操着一口京腔,“什么情况,干什么杵在这,傻了吧唧的……哟,这谁叫的小美人?来来来上船来,陪爷几个乐呵乐呵!”
深更半夜在交易什么不言而喻,塞德里克没兴趣深究。马仔以为他是道上哪位有名的黑帮杀手,抵着他要害的刀锋被雨水冲刷的愈发雪亮,隐约能看见上面游走的血丝。
那马仔大惊失色,“你……”
“大家都在杀人,在世界上,现在杀人,过去也杀人,血像瀑布一样地流,像香槟酒一样的流,为了这,有人在神殿里戴上桂冠,以后又被称作人类的恩主。”[2]
午夜,雷电轰鸣,暴雨如注。
塞德里克保持着那个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不断膨胀,心脏感到一种虚幻的充实。
塞德里克打量了一下那艘不大不小的白色游艇,“有人在上面交易?”
正义与罪恶的评判必然需要出于超验视角,从而对着罪行,我们才能毫不动摇地说:世上存在着永恒的、绝对的正义,那就是上帝所立的自然法!”
“知……知道还不赶紧滚!”马仔壮着胆子回答道,畏畏缩缩地没什么底气。
刀疤男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直接掏了把枪出
塞德里克略微后撤一步,轻轻松松绊了那人左腿把他放倒,匕首顺势从袖子里滑出来,眨眼工夫便抵在他脖子上。那人煞白着脸,下意识地松了手,啤酒瓶被塞德里克行云流水般凌空接过,随手一丢,正中那个还没来得及爬上舷梯的水手,他踉跄了一下,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这艘船是不是要出海。”塞德里克淡然重复了一遍。
他着实没想到这人会放开他,甚至还反客为主道:“带路。”
他一路从树林走来,穿过一条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或许还穿过了几个荒废的公园,在这座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里奇异地没有遇到任何人——活人,试图劫财劫色或是单纯想要挑衅的个别犯罪分子不算,瓢泼大雨已为他们收尸入殓。
前方,维多利亚港口彻夜不眠,灯火通明,而海上的灯塔像是远在天边的星斗,没有温度,遥不可及。
水手已经吓得仓皇逃窜,马仔也不是没见过血的孬种,握着那个半空的啤酒瓶就朝塞德里克的头顶砸了下来,“大爷的,出门不看黄历,专挑这种时候跑来坏事!!”
我没有罪。
塞德里克独自走在街头,一身黑衣,没有打伞。倾盆大雨冲刷掉了满身的血污,深棕色的长发一缕一缕的粘在雪白的脸颊上,他低着头把双手抄在夹克口袋里,如同都市传说里的瘦长鬼影。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只是在黑暗里漫无目的地走,走的太过专注,完全没注意到它究竟还亮不亮,也没注意到这场暴雨是如何开始的。
“啊?”带着金链子的男人闻声抬头,脸色刷的就变了,“这谁?驴子呢?丫的怎么看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