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看到一半,藏在湖底的暗礁开始显山露水。章绪宁深深吸口气。后面是两份银行转账记录,一份是黄烨转给一个叫秦川的,另外一份是秦川转给卓盛的,金额一致,转账时间发生在同一日,在卓盛与刘昂教授签订的合作协议之前。最后几份全是履历表,其中一份是秦川的。章绪宁下意识地抿抿唇,将履历表平铺开来。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激灵,她没去关注履历前面的基本信息,视线直接落向后面的工作经历,果然,这几个人入职卓盛的时间不同,但是离职的时间一致,都是在黄烨转给秦川前一个月左右。回头再去看这些人的专业和入职卓盛的岗位,那些藏不住的事实层层剥开后一目了然。秦川带领的研发团队突然离职,是章兴平在背后授意黄烨所为,那笔转账是秦川团队支付卓盛的违约金。章兴平想要将人挖走,自然要承担这笔费用。“看明白了吗?”薛迎岚含笑看向她,此刻,她很喜欢看章绪宁脸色惨白的样子,让人会无端的兴奋。事实像个巨石在心里跌跌宕宕,撞得她五脏六腑都疼。也堵的她喘不过气,说不出话。她不想为章兴平辩解,这种事损人利己不择手段的事,章兴平做得出来。这些年,章兴平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但当事实铺在眼前,她还是难以接受。卓盛不同于兴华,兴华涉及的领域多,技术不是公司重点,也不像立禾这样纯粹以制造为主业的公司,压根不需要什么技术。卓盛是一个以技术为核心的企业,研发团队被挖走,核心数据被出卖,就相当于一个人失去了心脏,破产是必然结局。“卓盛跟程竞舟什么关系?”她声音都在打颤。如果仅仅是想让她知道章兴平有多狠毒,不需要薛迎岚来告诉她,她自己也知道。薛迎岚能把这些推到她眼前,唯一的可能就是跟程竞舟有关。“绪宁,其实你挺聪明的,真的!”薛迎岚努努嘴,深表遗憾地道,“卓盛的总裁卓佩言女士,是程竞舟的母亲。”这个真相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这才是薛迎岚的最终目的。卓盛破产,法院清算完毕后,卓家人在晋城再无立足之地,悄没声息,几乎是灰头土脸地逃离晋城。那段故事发生的太早了,她出生以后,早已被抛到岁月长河里,已经没有人提起卓盛,也没人提起卓家。倒是程家收购了债权人手中无人问津的卓盛办公楼,作为新设汇盛公司的办公地点时,人们才遗憾地感慨一声世事无常。章绪宁缓缓地闭上眼睛,脑袋轰地炸开,碎片落地成灰,心口没了动静,血ye停滞不前,流不到四肢,也回不到心脏,全身渐渐冰冷。她整个人似乎沉到了寒潭深处,没了光,也没了声音,甚至没了感知。“看你这么可怜,我再跟你说件事。你认识裴燕堂吧?他是程竞舟的妹夫。” 280看着章绪宁惨白如纸没有血色的脸,薛迎岚满意地翘起嘴角。章绪宁很想否认她的陈述,心里却也清清楚楚地明白,薛迎岚能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应该是事实无异了。当初拿回兴华股份时,程竞舟向她推荐了裴燕堂。她一直以为程竞舟是因为裴燕堂的名气推荐给她,现在看来跟名气毫无关系。裴燕堂是外地律师,哪怕不方便推荐汇盛的外聘律师,晋城那边多律师,为什么偏偏从外地聘请,而且已经注销律师资格。可基于对程竞舟的信任,她依然委托裴燕堂作为代理人向兴华公司交涉,同时还委托裴燕堂去查了兴华公司。昌河公司的账目就是他查来的。当时她还很奇怪,试探地说了一句,没想到律师能查银行流水。眼下回想起来,如果裴燕堂与程竞舟不是合作关系,而是亲戚,那么程竞舟将裴燕堂推到她面前就是别有用心了。哪些所谓的银行流水应该也不是裴燕堂所为,裴燕堂作为一个没有执业证的律师,根本就没这个能力,反倒程竞舟是有这个本事的。程竞舟在查章兴平,也在查兴华公司。她记得裴燕堂给她的银行流水只是其中一部分,昌河成立那么多年,大部分应该在程竞舟的手里。换句话说,程竞舟早就查了昌河的账目,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了她一点皮毛用来要挟章兴平。如果在没有得知卓家与章家的恩怨,所有证据摆在面前,所有人告诉她,程竞舟回来对她的纠缠根本就是居心叵测,她也依然会选择相信程竞舟。入冬的阳光是萧瑟的,疏离的,透过玻璃洒落在肩头,章绪宁觉得四肢麻木了,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连呼吸声都无法感知。陈年恩怨是程竞舟藏在背后的刀,借了别人的手扎进了她的心脏。她濒临死亡,他就站在旁边冷漠旁观,不用动手,不用沾血。“卓家人离开晋城后,去了桐城,卓佩言嫁给了程元邦,程家与当地的许家是远亲。程元邦不喜欢程竞舟这个儿子,程竞舟小的时候在许家住过一段时间,所以许家的许洵美一直喊程竞舟哥哥。裴燕堂是许洵美的老公,年纪比程竞舟还大一点,但顺着女方的关系,还是得叫程竞舟一声大舅哥。”章绪宁好一会儿才从冰冷的潭底回过神,她目光呆滞,双眼之间没什么焦距,只是下意识地曲了一下手指,“不用说的那么详细。”“详细吗?我只是把竞舟告诉我的,转述给你而已。所以尽量一字不差,免得你听不明白,回头还来怪我。”面对薛迎岚的冷嘲热讽,章绪宁已经浑然不觉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些事她从未听程竞舟说过,薛迎岚能详细地说出来,消息源只能是程竞舟。他的目的不能对她说,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