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在房间上方打了个旋。原三站在原地没动,转过头来看着闵楼。闵楼等了片刻,又随着寒意猛地一抖,嘟嘟囔囔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不说话?想说什么就说呀。”
一边抱怨,闵楼一边哆哆嗦嗦地在沙发上站起来,踩着软绵绵的沙发摇摇晃晃地靠近,突然扑在了原三身上。
“你”原三站得笔直,被骤然压过来的闵楼撞得一晃,朝后退了两步。
闵楼像一只巨大的玩偶,两臂勾着原三的脖子,两脚软绵绵地拖在沙发坐垫上,用全部体重吊着原三的肩。因此,原三一退,他立刻大叫起来:“哇啊啊啊靠近点!我要掉啦!”
于是原三又站回原地,胸膛不可避免地紧紧贴了上来。闵楼满意了,手臂用力:“这才对嘛。”
被海风侵扰许久的肌肤和衣服都带着凉意,但那点凉意不成气候,很快便被由内而外的火热驱散。特别是彼此交叠的地方,成倍的暖热立刻挤走了僵硬的寒凉,
对原三来说,这感觉十分陌生,又十分熨帖。
闵楼是这么想的,按原三的性格,难过也只会憋着,非得摆出一脸不受影响波澜不惊的样子,把感情(不管有没有吧,假如有的话)压抑在内心深处,
这可怎么办,一个人消化多辛苦,真的容易变态耶。好在闵楼良苦用心,感天动地,愿意祭出自己认为最最有用的安慰——拥抱。
闵楼很喜欢和人拥抱,小时候不管高兴还是沮丧,都要去赖在爸妈怀里,絮絮叨叨地分享或抱怨,一边说一边玩大人的头发。假如他们不耐烦,他就要一跃而起,双手双脚树袋熊似地霸占着,用最大的皮肤面积获得温暖。父母可以不听他说话,但必须挂着这个大型挂件,还得空出一只手时不时抚摸他的后背和头发。
当然,小闵楼是很公平的。他觉得这样惬意而满足,于是投桃报李,也用小手抚摸大人的脖子和脑袋,把他妈妈的发髻弄成马蜂窝,把他爸爸的大墨镜扯歪,并nai声nai气地问:“舒服吗?”
要是受了委屈,更要抱着不撒手,在最安全的怀抱里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把眼泪蹭在别人衣服上,哭完了噘着嘴说:“我不爱骂我的小朋友了,我爱你,妈妈。”
喜欢的人当然要拥抱。温度的交换,肌肤的摩擦,臂膀和胸膛的挤压,胜过最真
诚的话语。毕竟声波也会在介质中削弱,空气更不能传递心跳。
拥抱这么美好,每一个拥抱都不能敷衍了事。于是很快,闵楼又不满了,两条胳膊使劲,前后晃了晃:“你手嘞,放我背上啊。这么冷,我要吹感冒了。”
原三的第一反应是喝令闵楼放手,规规矩矩地坐回去。这个动作他很不习惯。或许幼年时原仲会抱一抱他,但那太久远了,已经没有了清晰的记忆。
没人会和他拥抱,没有人敢,也没有人需要。
明明也和某些人有过极其亲密的床事,比拥抱私密许多。但都不及这个拥抱让人难为情。这个动作需要双方同等地参与和接纳,交换和共享。原三在刹那间搜寻了所有记忆,发现这是许多年里,唯一一个单纯、完整、可以称作拥抱的动作。
闵楼不满地催促:“快点,冷。”
他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原三肩窝,短短的头发蹭着对方的脸颊,暖烘烘的。原三沉默了两秒,终于把手环到了闵楼腰上。
“妈呀!好冷好冷!”因为动作的关系,闵楼的毛衣扯起来一点,露出一截腰。原三略微僵硬的手正好触上去,顿时冰得他直跳,两脚踢踏两下,身体往上一蹿,要把那双手甩掉。
但原三却突然发了力,手臂紧紧环过闵楼的身体,手掌探入毛衣的衣摆。这下闵楼不干了,拿脚蹬他小腿,手也推,嗷嗷抗议:“不要不要!太冰啦!快出来!”闵楼表情扭曲,一边叫一边挣扎,直到那双手终于染上体温,想贴的肌肤快要融化在一起,才勉强消停下来。
他叽叽咕咕地抱怨两句,还是重新伸出双手,大人有大量地抱了回去。
至于原三,他全程一言不发,只紧紧拥抱着闵楼,手掌无一丝缝隙地贴着那火热的肌肤。
如同要冻僵的人,渴求太阳,渴求纯粹又无尽的温暖。
海风吹得窗帘飞舞。
在闵楼的预想里,抱着的时候要再说两句。他只知道原三的父亲去世了,于是回忆了一下自己爷爷去世时的场景,当时他哭得很伤心,他爸一抱他,再说了两句话,就更收不住了。
原三现在好像还很冷静,但依自己的经验推测,只要抱抱他,再说两句话,原三应该就会掉下泪来。
哎,这人要真哭了,看上去可就亲切多了,比较像个真人。哭本来就是很有用的事情,何必苦苦压抑自己呢?
闵楼做好打算,一边依照习惯摩挲原三的背,一边组织好语言,准备开口。结果他刚刚说出四个字“不要难过”,就被原三猛然发力的手臂勒得噎住了。接着,原三的手掌从闵楼毛衣里拿出来,抚上他的后颈,轻声重复:“不要说话。”
闵楼无辜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