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恢复平日的空茫,只为等待一个一招制胜的时机。
米希兰的王宫内,戈特里布的主人、米希兰的国王正在盛情款待一位远道而来的精灵使者,那位精灵使者纤细而高挑,面容美丽而精致,对待人类也十分有礼,完全不像传言的精灵那么高傲和冷漠,他说话的语调更接近人类,或者说,他能十分准确地模仿人类贵族的腔调,只不过声色更加清澈、澄明。
戈特里布骑士打量的视线正巧对上那位精灵使者的眼睛,对方冲他温和一笑,眼神里透露出一份旧相识的熟稔,戈特里布内心升起疑惑、警惕和不安,他开始思考自己何时何地遇见过这么一位美丽的精灵却毫无印象。
这位精灵使者带来了精灵族族长的回信——米希兰的小王子仗着国王的偏爱自作主张发出了合作的请求信——精灵族愿意与人类王国合作遏止魔族的侵扰。
米希兰国王挂着笑脸解释道他需要和大臣们商量,这位精灵使者暂且在王都住下,由戈特里布骑士负责接待。
戈特里布上前行礼接令,一本正经地对上微笑的精灵使者,礼貌地邀请他前往使者下榻的旅店,一路上专心致志地讲解米希兰王都的风景名胜,以及询问对方是否舟车劳顿,需要什么物质上的供给,虽然能察觉到身后精灵使者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骑士没有放在心上,于是便没有进一步察觉到身后人好似在看地里长势良好的蔬菜般的眼神和饶有兴趣的喃喃自语。
此时,距离奥斯丁尼斯国王被救出还有三年,距离米希兰联合众人类王国商议魔族活动一事还有一年,距离戈特里布骑士掉入灰树族人的爱情陷阱还有两个月。
寒风呼呼旋过酒馆大门,镶铁边的木门纹丝不动,风从门缝里勾出酒馆里的热闹,酒馆内的温暖火光隔着蒙雾的窗户模糊但鲜明,仿佛此地是冰天雪地里唯一的避难所、最后的幸存者聚居地。
忽然间,有人开门打破了酒馆内外这层厚重的隔膜,渴盼温暖的风雪呼哧涌入,但即刻被拒之门外,同样被拒之门外的还有方才那踉跄走出酒馆的男人。
身着单薄褐衣的男人被厚厚积雪绊倒,于是索性就地趴在雪上,头埋在雪里,吐出的呼吸腾起白雾,融化嘴边的冰雪。男人麻木地感受着自裸露皮肤向内生根的刺骨寒冷,酒精和嘲笑在脑中打成一团,眩晕和迷乱在空空如也的大脑里横冲直撞。他深吸一口气攒足力气,勉强翻了个身,然而吸入的冰冷空气仿佛由内至外地刺穿了他的肺,酒精虽然减轻这份疼痛,但他仍不得不通过咳嗽来减缓喉头的不适。他迷迷瞪瞪地睁开一条眼缝,瞧见白茫茫的天上雪境往他身上盖雪被,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内心自嘲:史顿堡的雪可真暖和,比米希兰战场前线的雪暖和。
这话发自男人真心,虽然违反常理:史顿堡比米希兰王国纬度高,是公认最寒冷的人类居住地,连魔族也不愿涉足此处,再往北就是生灵绝迹的极寒之地。
躺在雪上的男人感觉到胸腔内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响亮,随之一股奇异、梦幻的炽热从血管奔涌,扩散至全身,缓解了他被冻得麻痹的头脑四肢和五脏六腑,整个人因为那股内里爆发的能量变得通红,仿佛神明终于垂怜于他,给予了一点聊胜于无的“温暖”。他从雪地里一跃而起,张开手臂迎接、赞美“神明”的恩赐。
他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闭上眼张开双臂,希望这股自体内翻涌而出的“温暖”拥抱他、拯救他、救赎他,就像他曾经竭尽全力地抱住他的爱人。
他的爱人,是谁?
他,是谁?
酗酒和失温混合酝酿的苦果被纷繁的记忆和思绪搅成汁液,晦涩、无力的苦痛漫过每一寸褶皱都在溢出懊恼的大脑,他奋力挣扎被风雪牵绊的手脚,转了个圈避过不存在的纠缠,风雪夜戍守边境的回忆扑面而来,他翕动鼻翼,宛如闻到了近在咫尺的铁腥和马骚味,他握紧手中长剑,全神贯注地看向前方,不远方敌方队列的火把光鬼魅扑朔,那时他是一位士兵。突兀的喧哗、嘈杂自他身后撞来,冲走了回忆中戍边的肃杀与紧张,他环顾四周,面目影影绰绰的贵族男女欢笑着举杯庆贺,他们在靡靡音乐中觥筹交错,身上精心调制的香水、熏料麻痹了他的嗅觉,同时,他被包裹着嘲讽、轻慢的奉承“轻柔”包围,无可指摘的完美说辞让他无力发泄,举目四望又无可依靠。灵魂在记忆中失去了方向感,精神天旋地转,他下意识仰望出奇明亮的宴会天花板,或者说史顿堡的天空,他是谁,现在的他是谁?
男人听着耳边壁炉火星噼啪声猛然惊醒,迷茫地环顾四周,懵懂、乖顺地接过一旁老妇人递来的温水,淌入喉咙的水如同滋润干涸已久突逢甘霖的沟渠,他的五感逐渐敞亮,因而头疼愈发明显。
神智稍有恢复的他认出这位老妇人是他的邻居,他出言感谢她的帮助。
老妇人蹙眉略显不悦,望向窗外飘雪的世界,语气温和又无奈:“马库斯,你怎么又喝得醉醺醺倒在雪地里,若不是墨瑞狄特意让我关照你,醉倒在雪地里的后果不堪设想。”她忧愁地抚过鬓角白发,眼角下垂满目慈祥,拿起放在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