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天说哪里缺人?”
双方就一晚报酬是两百还是三百胶着了十数秒,终于在两百六十上谈妥。挂电话前,向斐然淡定补充:“记得管宵夜。”
听了全程的店员:“……”
店里安静得像刚死了人一样,向斐然微微颔首:“下午来拿,失陪。”
清洗烘干加起来要四个小时,他约定了下午两点来取,驱车前往植物所标本馆。标本馆不对公众开放,但可以凭学生证登记进入。进入馆内,他在那里看了数小时的龙胆科标本,并顺手更正了六份错误鉴定。
标本馆老师吃完中饭回来,见到他,很自然地过来打招呼:“上一期phytokey你发的新种很漂亮啊。”
phytokey是sci三区,很适合发表新种。向斐然大二时就在这里发过一篇罂粟属的新种。用他的话来说,发表新种对于植物学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学术成果,但他这一篇论文从形态学的鉴定到基因测序、系统进化树都呈现得十分完美,远超一个大二学生所具备的学术能力。
因为这一点,他被绑架到了国内植物分类学巨擘周英澍教授的课题组。刚开始全系同学都很羡慕,后来就不了,尤其是在知道了别的硕博生有补贴而他没有的时候。
标本馆老师觑到他又改周教授的鉴定,笑道:“周教授下午也过来,你们师徒约好的?”
空旷的室内,空气仿佛有了一秒钟的凝滞,向斐然放下钢笔、合上标本册、推开椅子起身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面无表情道:“我先走了。”
作为全国第三大标本馆,这里存放着数百万份标本,里面有海量因年代、技术或其他种种原因鉴定错误、张冠李戴的标本。理论上来说,任何借阅者都有权利纠正错误、写下新的鉴定结果——只要你够自信专业。
向斐然顺手改过上百份,其中有三十多份好死不死都出自周英澍之手。这其实很正常,因为周英澍是研究竹子类群的,并不是对所有科属种的形态鉴定都很擅长。坏就坏在某天,向斐然一边修正,一边深深地叹了一声,说,师门不幸。
悄无声息在背后站了很久的他师门掌教周教授本人:“……”
吃一堑长一智,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向斐然在标本馆老师的忍笑声中扬了扬手,走得头也不回。
回到干洗店,长绒玩具已经焕然一新,外面则套上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薄膜袋子。
店员一边心灵手巧地系着粉色蝴蝶结,一边笑道:“是帮女朋友洗的吧?这样显得可爱一点——蝴蝶结免费的哦。”
向斐然抱起玩偶,一向惜字如金的嘴巴里难得多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别说他没记住那小孩的名字,昨晚上黑灯瞎火的,他连脸都没看清,只记得手电筒光下她的惊慌缭乱。何况她是方随宁的同学,方随宁没有性别,四舍五入一下她同学也没性别。
同样的话在到了乐队排练室时,也被拿出来玩笑了一通。
玩乐队的都是穷逼,高档的地方租不起,破居民楼怕扰民,便在那种老式小区里找了个平房仓库当排练室。见方的三十几平大开间,里面堆满了电线、乐器、烟灰缸和泡面盒。
向斐然到时,主唱正三截弯地倚着门框抽烟。他眼尖,从挡风玻璃前觑到了兔子,咬着烟含含糊糊一声笑:“哟,大少爷谈恋爱了?”
两人自小相识,向斐然懒得多话,淡声:“滚。”
穷逼的乐队换成员像换抹布,近期又加了新成员,还没打过照面。趁人齐,主唱回头往门里吼一句:“出来接客!”
过了会儿,出来两只更萎靡不振的鹌鹑。其中一只向斐然认识,是吉他手,也是主唱的表哥。贝斯手是新招的。
主唱一歪大拇指,吊儿郎当地作介绍。说到向联乔的身份职务时,贝斯手脸色明显一变:“扑街啊,怎么跟我们他妈的三个丧逼玩乐队?”
主唱和吉他手都狂笑起来,向斐然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烟,勾了勾唇:“他开玩笑的。”
贝斯手一想也是,什么破乐队啊,要外交大使的孙子亲自玩?立刻信了。
其实他们几个都是学生,靠驻场演出赚点外快,向斐然平时做课题很忙,因此从乐队正式成员里退了,算是编外。
他们的歌是吉他手写的,总自诩滚石遗珠,实际上一唱就被酒吧顾客投诉。半个月前主唱脑子犯抽,跟顾客杠上了,连唱两首原创,被人拔了插头。主唱且美呢,说“yoyo what&039;s up 那我们就来一场不插电——”
被连人带包丢了出去。
向斐然带了新的商演邀约过来,剩下三人感激涕零豪情顿生,约定从下周起每周演三天,每次三小时。
“你住哪儿?”主唱凑过去给他点烟,问,“冇计,还是老样子?”
住山里多少有点来回不便,学校那边又没有打留宿申请,假期有演出时,向斐然就在排练室打地铺。
得到肯定答复,三人良心上线,将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