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安,我嫁的人是沈知聿。”
沈祁安不爱听这些,他退回自己的座位上。抱着胳膊,不想再多说什么。
马车平稳行至天净寺,沈祁安先下去,快步往前走,撇下姜沅和月风。
月风撑着油纸伞,跟在姜沅旁边,小声嘟囔。“原先出来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又是这副犟驴脾气。”
姜沅听了,忍俊不禁,他咳了一声,也小声说:“我惹到他了。”
“沅奶奶脾气这么好,怎么会气人。定是我家二爷惹你生气了,嘴笨又吵不过你,才自己气自己。”
沈祁安转身看他们俩靠着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又走回去,把姜沅拉入自己怀里。
“你那破伞遮你自己都勉强!”
“哪里破了,我新买的呢!上面还有题诗呢!”
沈祁安瞪他,“去把马车引走,堵旁人路了。”
月风撇撇嘴,哪里是马车堵路,明明是自己堵在这儿碍事儿了。他知趣牵走马车。
姜沅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一下,沈祁安的大手按在人的肩膀上摩挲了几下,故意说:“月风那伞就是小!你身上一点儿热气儿都没有。”
从马车上下来没走几步路,怎么会淋到,左不过是天气不好,下着雨,吹着风,身上才那么凉。
沈祁安搂着姜沅往前走,把伞往姜沅那边倾,姜沅看了眼倾斜的伞檐,低着头,不说话,吸了下鼻子。
“怎么了?是冷吗?”
明明是最见不得人的关系,明明当初只是半拒还迎的算计利用,明明早该断了联系,自己怎会如此藕断丝连。
姜沅只觉心里酸软,像小时候囫囵吞了个未长熟的青梅一般,酸得人想落泪。
他摇摇头,随便编了个由头,瓮声瓮气地说:“我衣服上溅到泥了。”
他今日穿了件玉色云雁纹的长衣,雨珠落地飞溅到衣服下摆,十分显眼。
“这有什么,我给你擦擦。”沈祁安把伞递给姜沅,掏出帕子,蹲下身,仔细将姜沅衣摆上的泥点擦了擦。
姜沅吓了一跳,喊他起来。“擦不净的,我回去换了就行。”
“你不是看着难过吗?都快哭了。”
头上盖着幂篱,沈祁安看不到他的神情,姜沅任由眼泪从脸上滑落。他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未尽之语随着泪,随着雨,落到地下深处。
今天清明,人都在自家祖祠祭祀,又因着下雨,所以来天净寺烧香的人不多。
正殿中央,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矗立在莲花座上,佛像面部轮廓深邃,眼神慈祥而深沉,他双手结印,手部线条流畅自然,如行云流水。
姜沅和沈祁安双手合十,跪在团蒲上,被其长久凝视。
沈祁安拜完,转头看着姜沅,他轻轻闭着眼睛,睫羽似有些微颤,抿着嘴,不知道是不是默默在心里祈求。
两人拜完,沈祁安带着他走到正殿一侧,向住持行了佛礼。
慧能法师年纪大了,皮肤经过长年的风霜剥蚀,皱纹纵横,显得面容古朴而深沉。但是他的眼睛明亮,宛如长久燃在古老佛像前的不灭的香烛,充满着久远深邃的智慧。嘴角似有似无含着笑,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慈祥。
慧能法师托了一只木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串小叶紫檀木制的佛珠手串。那木料珍贵不说,最难的的是由慧能法师亲自开过光的。
“施主所求,就在这里。”慧能法师将匣子递过去。
沈祁安拉起姜沅左手,动作轻缓地卷起他的衣袖,然后从匣子里拿出佛珠戴到他的手腕上。
佛珠冰凉,姜沅本能缩手,沈祁安不管不顾,给人戴上之后,还当着住持的面,牵住他的手。
慧能法师笑了笑,“施主这么多年心无所求,今年倒是不同。”
往年来除了来天净寺给母亲进香,沈祁安不会多待。如今他真的生出一丝想和姜沅长长久久的想法,才会幼稚到向神佛祷告。
惠能法师并不多言,转身取一本经书送给姜沅“世人侵晓焚香拜佛前[1],心有所念,即有所求。无欲无求,心意则刚。能做到静默如初,安之若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固然是好,倘若无情无心,那就元神不在身。切忌切勿。我见施主是个有缘人,便送施主一本经书,望施主顺遂时宜。”
姜沅点点头,听明白惠能法师的话。他把手从沈祁安手里抽出来。手掌合十,微微行礼,“多谢大师指点。”
从寺庙正殿出来,沈祁安将幂篱小心仔细盖在姜沅头上。
姜沅拉住他的胳膊,说:“沈祁安,小叶紫檀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沈祁安看着姜沅白皙细伶的手腕上,戴着自己一颗颗选的佛珠,自然是心满意足。他摩挲了几下珠子,“沅儿,平平安安的。”怕姜沅再拒绝,他忙转了话题:“沅儿没有所求,是不信佛吗?”
姜沅摇了摇头,“不是不信,佛家讲究因果轮回,循环报应。我只是不信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