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脆生生地说着,映着敞亮的天光,自有一番娇俏。
“旗中子弟便是盛了这股歪风邪气,才贪玩享乐,闲混度日。”
为有暗香
皇帝的声音甚是煞风景地从后面响起,紧接着是尖角靴踏在方砖上轻微的簌声。皇帝由人簇着上了阶,向太皇太后问安,摇光也随着苏塔芳春福身行礼。
皇帝对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一向和悦,回声“伊立”,那只蓝靛颏不知是听见了什么声响,抻了脖子开始鸣叫,把老太太逗得直笑,指着他道:“少来。你瞧瞧,你疾言厉色,把它吓着了,人家不服呢,给你叫一嗓子听听。”
皇帝是不会驳老太太的兴的,于是也随着发笑,“脾气倒挺大。”
太皇太后又问:“你主子来了,别杵着跟木登子似的,倒说说这鸟怎么养才好?”
皇帝抱着手专心瞧那鸟,轻飘飘地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想是不知道,戳在人眼窝子里又不敢说话吧!
皇帝便皱眉道:“懂得什么,便敢在老祖宗跟前现眼?”
摇光犹豫了会子,这万岁爷想来是专门来拆她台的,走哪儿哪儿看她不顺。老太太眼下问着话,她只好又福福身,恭恭敬敬地回道:“这鸟儿爱暖和,眼下且冷,得挂里头去,寻常喂它些豆面儿、小虫子,它不很挑吃的。”
她说完,微微抬了抬眼,瞅见皇帝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又叽咕了声:“架鸟斗蛐蛐的,未必不会拉弓熬鹰!”
太皇太后起先仔细听她说着,边听边点头,冷不防听见她背后小小声那一句,先是愣了会子,再瞧瞧皇帝,跟个乌眼鸡似的站在当地,委实掌不住,放声笑了出来。
老太太看着这两个冤家似的人物,笑得直抚心口,芳春递了帕子来,给她擦了手,一面道:“外头冷,里头备了酒食,老主子且移驾西暖阁吧,主子爷好容易卸了机务过来,不好教他一道儿食风的。”
太皇太后方止了笑,被芳春这么一招,忍不住又笑,便就着她的手往里去,嘴里仍夸道:“瞧瞧,这才是咱们旗人家的姑nainai。学旁人整日里窝在深闺,没得把人闷坏了。生命的广阔,总得自己去见识见识。女孩儿,又怎么样?”
摇光依着次序,避让到一旁,皇帝随着太皇太后过了门槛,擦过她身边,宝蓝色的袍角被靴跟带起,眼尾便看见她规规矩矩地福下身子,虽然敛着眉眼,却是遮不住的疏阔,这人机灵,心眼儿忒坏,胆子也忒大,别看她明面上老实,会哄人,乌黑的瞳仁在使坏的时候便会咕噜噜地转,仿佛里头是浩浩乾坤,荡荡天地一样。
皇帝没理会,亲扶着太皇太后在炕上坐定了,自己也撂袍在另一头坐了,眼见摇光尾随着一道儿进来,于是接口问:“还会拉弓?半力的弓拉得么?”
这是存心笑话她了吧!摇光没想到这位主子爷都进来了,还是没打算放过她,眼下再顶撞他,只怕他老人家下一句话就是把她拖出去砍了。她讪讪地笑了会子,混说道:“几力的弓我哥子们拉得,奴才常跟在他们后头,拿小弹弓儿打家雀。”
皇帝的嘴角撇了撇,原先以为她会继续吹,吹得漫天飞牛,好在太皇太后跟前挣脸的,没想到她反而止步于此,装起憨蠢来了。这倒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也还显得孺子可教。
苏塔在边上笑道:“好姑娘,格格今儿笑了好几回,偏你又来招她!”
太皇太后笑得泪花都出来了,取了帕子来掖,见摇光今儿穿了一件藤萝紫的袍子,外头罩着蜜合色的坎肩,便指着她对苏塔笑:“你瞧,姑娘家,就这么打扮才好看呢。我还有几件衣裳在那大柜子里,你得闲去翻出来,给她比比身量,若合适,便留下。”
皇帝闻言,也看了她一眼,天光下板正的身条,比前几日Jing神了好些,一对儿眼睛里都神采奕奕地。
恰巧摇光听着太皇太后说话,也抬起头朝炕这边望,冷不防对上皇帝的眼睛,两下里视线偶一交错,皇帝那一双眼睛,深浓得像片海一样。
不过再一霎,她已经急匆匆将眼皮耷拉下去。摇光忙福身,刚想推辞,就听得老太太接着道:“若是推谢的话,你可别说。既是赏了你,你就受着。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可不兴成日穿得暗沉沉的,像什么话?你若是不会搭,我来给你搭,譬如那桃红配柳绿,藤紫配沉翠,须一明一沉,才显得端庄又明丽。别跟我扯啰哩啰嗦的规矩,左右这是在我地界上,你只管穿,旁人管不着你!”
老太太一面又瞪了苏塔一眼:“叫你去翻衣裳,你怎么还不去?”
苏塔原先在凝神听着,乍然听见这话,有些回转不来,“不是让闲了去么?你那一柜子衣裳,一时半会,怎么找?”
老太太看了摇光一眼,反问:“废话,你现在不闲么?”
苏塔立时会意过来,这是有话要同皇帝说,必然提起摇姑娘的家里事,当着她的面说出来,未免不叫她多心,因此借着看衣裳的由头先把她打发走,余下的事,再与主子爷细细说。
太皇太后眼瞅着苏塔将人领走了,伸手去取炕桌上的茶,